第66章 胡來子

風水師說：“山後有個探頭山，代代出的夜遊漢”“砂如探頭，作賤陰謀”。

的確，故鄉的那座“探頭山”下住著一戶姓胡的，綽號“胡來子”，農業社時，怕“農田基建”受苦，一直拄著拐棍佯裝瘸子，隊長拿他無法，隻好讓他看護集體林場，十多年來，佯裝得天衣無縫，無人發現，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土地承包”後，佯裝了十幾年的“胡來子”，一夜間腿好了“健步如飛”，但因躲皮溜滑，不會扶犁，耕的地深淺不下，所以一對毛驢七扭八拐，無論“胡來子”怎麽**都不聽使喚，鞭子一舉，毛驢蹄子一揚，撒腿拖上犁就跑，幾乎鏟上了驢蹄子，嚇得在地頭挖地的女人，撂下頭趕在毛驢前堵住，才避免一場大禍，不然，拖著犁在狹窄的山路並排撒野的一對毛驢非擠下土崖不可。

躲皮溜滑的“胡來子”一年種的莊稼，二畝收成還不到別人的一畝，一年口糧緊緊巴巴夠吃，但“胡來子”總會說那風涼話：“看起來我胡來子吊兒郎當，不會耕地，但第一個吃上新麥”。但曆年奔上“青黃接”的“胡來子”，卻有一手“絕活”，趁別人酣睡之際“晝伏夜出”，別人是勤勞耕種，而他是“一勞而獲”。

天明，當人們發現自己田裏印有熟悉的膠靴底痕跡時，知道是“胡來子”所為，隻能歎息自認倒黴，因為他們明知，對這樣的農村“無賴”，即使報了案，關押幾天也無濟於事。“大法不犯，小法不斷”曾幾次因小偷小摸，被人告發，人髒俱在，矢口否認，被當地派出所看管了幾天，釋放後仍不思悔改。反而加倍偷那家的莊稼，那家男人隻能好煙好酒款待一番，唯求“和氣生財”。

“胡來子”的兒子更比其父厲害，小學二年級時，偷校長抽屜裏二百塊錢埋在大樹下，被一個學生遠遠看見，偷偷告訴校長。“胡來子”的兒子隻好招認，稍有收斂，上到初三，“胡來子”明知兒子升高中無望，借村支書家修房時賣力幫了十幾天忙，才央求村支書，活動鄉武裝部長，讓兒子走“行伍”之路，希冀跳出農門，光宗耀祖。可歎“胡來子”的兒子一年裝得本分，第二年，露出本質，偷了連長的小車企圖潛逃，還沒跑出城，就被擒，判刑三年，“胡來子”才後悔不迭。真正應了古人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因表現老實，提前一年釋放，釋放後的“胡來子”的兒子，二十剛出頭，眼睛近視了，腰弓得厲害。在家無心情幹活，到寧夏打工，又偷手機變賣，東窗事發，又判兩年刑。臭名昭彰的“胡來子”的兒子刑滿釋放後，自感無臉“回江東”，至今流落在某一城鎮，過著飽一頓饑一頓的生活。

當“胡來子”看到“耳濡目染”的兒子結局，才後悔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鳥之將死，其聲，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胡來了一輩子的“胡來子”萬萬想不到被兒子的胡來傷破了心，咽氣時抱著他老伴的頭哭得昏天昏地，說自己的一生胡來，害了兒子，無臉在九泉之下見列祖列宗，兒子四十多了，光棍一條，想不到他一生自作聰明，害得“斷子絕孫”。眼看自己不行了，兒子流落何處，臨死也不能送終。

今年春節，我回老家過年，給祖父上墳，路過離世“胡來子”野草蔓生的墳頭，駐足看了一會兒，似乎從中探出什麽謎團，除了一棵剛剛長出稍高於野草的榆樹外，別無它樣。但誰家墳上沒一棵長歪的樹。我反思“麵前若有探頭山，代代出的夜遊漢”這句“風水名言”，自問自答，真的是那麽應驗嗎？“胡來子”的一生，“耳濡目染”到他的兒子的現在，是自作自受呢，還是“鍾靈毓秀”的山川的靈應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