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看相

我的書架上插了幾本有關看相的書,被朋友們看見了,他們就覺得我能看相,其實我從來就不看這類書,買的時候有興趣,買回後就懶得看了,我書架上的好多書,都是這種命運。但我常常還要受到他們的尊重,喝茶聊天的時候總須看看伸過來的不一樣的手,我也總是一句話:你愛過不止一個人。對誰都說這句話,因而他們都笑。大致時代風氣,調侃亦不會太錯。這也讓我想起上學時的一位女同學,大家稱作“半仙”,她為同學看相時最常說的也隻有一句話:你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但誰也不知道這病到底應該有多大,應該怎樣去質疑她。

作家賈平凹在文章中說他是能看相的,特別是看手相,有自己的一套獨特的手法,特別強調說是他有一種特有的感覺,太抽象,恐怕外人就很難學到了。汪曾祺遊索溪峪,寫了篇《猴王的羅曼史》,其中就有他給猴王看相的一節,他說:“誰是猴王?一看就看得出來。”他從體型、毛色、臉形、眼睛,以及猴王身邊的猴後看的,得出的結論果然是八九不離十,有些意思。人是從猴子進化來的,這種相法大致也適用於人,但人終究退化去了尾巴,真正看起來總應該是有些吃力吧。

給動物看相最有名的故事是伯樂相馬,不過讀起來總讓人感覺是不得誌的文人編出來的故事,慘兮兮地說什麽“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的昏話,實在沒有多大意思。《呂氏春秋》上記載過一位極善“相狗”的“伯樂”,不但為鄰人相中了一條善於捕鼠的好狗,而且出點子讓主人“掣其後足”,以出色完成捕鼠的任務,讓人覺得除了相術的高明之外,還有為人處事的險惡。

畫家是應該懂得一些相術的,尤其是專攻人物畫的人,不能僅僅滿足於弄通一本《藝用人體解剖學》,還要會看相,不然就很難把握好人物的精氣神,而畫出栩栩如生的人物來。東漢王充《論衡》中有好多篇目都和相術相關,如骨相篇、命祿篇等,但讀它決不能以相術看,以相術看,便是唯心。看相的人多推崇一本神秘的經典之作,叫《麻衣神相》,前些年曾國藩的《冰鑒》也熱過一段時間。畫家範曾曾有篇《骨相芻議》的文章,是一位畫家的心得體會,是好文章,但也隻能看看罷了,當不得真。而伍立楊的一本書,《男女相貌奇談》,則是八卦得厲害,夏天到了,沏茶搖扇,消遣消遣,倒是不錯。

看相聽起來似乎很神秘,其實泛泛眾生都有這樣的能力,《世說新語·容止》篇中的匈奴使,愣是看出了崔季珪後邊站立著的曹阿瞞,氣質使然,大家都看得出。少男少女之間的相對象,也多少有些看相的味道。至於說相信騙子是某某要人的兒子,或者是某某局的局長,不是人家的演技太高,就是自己鬼迷了心竅,看相的水平變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