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是何物

現在滿街都是博士碩士,倒很少聽說名士了。偶然聽說,還以為是回到了古代,轉過神,卻有一種吃了注水鴨的感覺。再聽說某某人名士風流,頭腦裏倒和下流有了幹係,真是古風不存,還是自己腦子有了問題?《世說新語》據說是一部“名士教科書”,看看人家的做派也許能明白一二。

《世說新語》“任誕門”第五十三則故事中,那位曾做過中書令,後來卻被司馬道子所殺的王恭說,名士不一定要才華出奇,隻要平常能閑著無事,盡興喝酒,熟讀《離騷》,便可稱名士。這樣的條件,在當時也許並不希奇,但放在而今,實在是很難的。閑著且能盡興喝酒,這樣的人多的是,再且能熟讀《離騷》,就難了。現在隻聽說文懷沙老先生讀得好,還曾聽說誰讀得好啊。而且,王恭的話,並不可信,因為《世說新語》“賞譽門”中有一則故事,說他善於敘談,而讀書不多。餘嘉錫先生則說他有關名士的話語是自我掩飾,他做人的失敗正是因為不讀書,他的話誤導了青少年,附庸風雅,遍稱名士,形成一種習氣,對社會危害極大。

其實,《禮記·月令》中有句話說:“勉諸侯,聘名士。”其注雲:“名士,不仕者。”其疏雲:“名士者,謂其德行貞絕,道德通明,王者不得臣而隱居不在位者也。”《辭源》則解釋為知名之士,又說魏晉時代以唾棄禮法、任性而行、好講玄談的稱名士。“名士”一詞,到了晉代,詞義要寬泛了許多,好象並不局限於“不仕者”,“仕者”所占的比例也並不小。名士的類型,有求名不求官的,有剛直不阿的,也有看風使舵順風行船的,且以後者居多。不過他們確實都是好玄談而輕禮法,任性**的,比如王澄,《世說新語》“簡傲門”中有一則故事就說他出任荊州刺史時,太尉王衍帶領一班人馬為他送行,他竟當眾脫衣上樹掏小喜鵲,下來後神色自若地玩弄它,根本不把眾人放在眼裏。這是魏晉時期的一種風氣。

現在社會多元化了,有誌之士想出名的心情也迫切了,出名的手段和途徑也多元化了,因而名士的行頭也注水了。酒也喝,醉後違章駕車上電視就能當名士;玄也談,吹的猛牛飛天天上黑,也能當名嘴,如此等等,五花八門,隻是真正的名士不見了。人們對名士之所以趨之若騖,就是因為它有潛在的社會影響力,超越眾人可以享受到無尺度的社會權利,比如說駕車違章交警也可能放行呢,就因為他是名士。這是自古以來中國社會的傳統。

不過,名士也有難堪的時候,餘懷《板橋雜記》中說妓女劉元,“佻達輕盈,目睛閃閃,注射四筵。曾有一過江名士,與之同寢,元轉麵向裏帷,不與之接,拍其肩曰:‘汝不知我為名士耶?’元轉麵曰:‘名士是何物,值幾文錢耶?’相傳以為笑。”名士在妓女眼裏,也不過如此罷了。

原文

【任誕23·53】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須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熟讀《離騷》,便可稱名士。”

【賞譽8·155】王恭有清辭簡旨,能敘說而讀書少,頗有重出。有人道孝伯:“常有新意,不覺為煩。”

【簡傲24·6】王平子出為荊州,王太尉及時賢送者傾路。時庭中有大樹,上有鵲巢,平子脫衣巾,徑上樹取鵲子,涼衣拘閡樹枝,便複脫去。得鵲子還下,弄,神色自若,傍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