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教第一
正是開學季,微信朋友圈中很多文字內容都是和孩子的教育相關的,看到一篇《從此刻起:我要》的長詩,其中一部分雲:“從此刻起:我要用行動去影響孩子,而不是用言語去說教孩子;因為我知道孩子的行為不是被教導而成,而是被影響和模仿而成。”還有很多,可以看出父母對孩子教育的用心和真誠。
《世說新語》中也有太多這樣的場景和故事,如謝安集聚子弟品評《詩經》章句,殷仲堪教育子侄要堅守讀書人的本分、安貧樂道等,都是很感人的。但這裏就還是引出了一個教育方式方法的問題,在“德行門”有一則故事說,謝安夫人教育子女,她問謝安道:“怎麽從來看不見你教育孩子呀?”謝安回答說:“我常常在教育孩子啊。”謝安的原話是說:“我常自教兒。”意思就是說,自己常常以身教兒。在這則文字中,劉孝標注引用劉子真的舊事亦明確謝安此語此意。其實也就是文首引用的話,我要用行動去影響孩子,而不是用言語去說教孩子。
王羲之在實際生活中也有這樣的思考。在《世說新語》“言語門”中的一則故事說,謝安對王羲之說,人到中年常常會因為悲哀的思緒而傷神,和親友別離,就要憂鬱好多天。王羲之說,年近桑榆,自然就會這樣,隻好靠音樂來陶冶性情,排遣憂悶,還總怕晚輩們打擊這歡樂的情趣。是擔心自己的行為讓晚輩受到影響,也沉迷其中而學壞了。日本人秦鼎在十九世紀二十年代讀這則故事時進一步評論說:“晚年隻賴絲竹陶寫憂愁,得延日耳。夫我為之,不過為陶寫憂愁而已,而常恐兒輩認我好之,遂亦仿效以為欣樂之具,為慮兒輩沉溺,致損我欣樂之趣。”也是詮釋得再明朗不過了,因為在用行動去影響孩子方麵有所顧慮,所以也讓自己不高興了。
蘇東坡對這則故事一定也是莫逆於心的。在他四十六歲的時候,由謫居之地黃州赴任汝州,過江寧而遊覽東山時,寫了長詩《東山》,追懷謝安,開首即有這樣的句子,“謝公含雅量,世運值艱難。況複情所鍾,感慨萃中年。正賴絲與竹,陶寫有餘歡。常恐兒輩覺,坐令高趣闌。”亦有這樣的理解與糾結,想到王羲之與謝安的對話,直作解人,亦是七百年後的同氣相求了。其實蘇軾在《與毛令方尉遊西菩提寺二首》之一中也有詩句說,“人生此樂須天賦,莫遣兒曹取次知”,想來也多是考慮著對孩子身教的問題。
中國人實在太了解自己了,經常的口頭禪是,察其言、觀其行;不要看他在說什麽,而要看他做什麽。但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往往卻容易忽略了自己的行為的影響,也隻有一些名門望族,一些在曆史上有影響、有成就的人物,才會重視身教的實際影響力,為了孩子的教育,誠惶誠恐地做人。好在現時很多的為人父母者,身教第一,已是多有了這樣的意識,實是社會的大進步。南宋劉辰翁讀這則故事時手批雲:“自家潦倒,憂及兒輩,真鍾情語也。此少有喻者。”真可憐為人父母者的一片苦心,希望明白人再能多一些。
原文
【德行1·36】謝公夫人教兒,問太傅:“那得初不見君教兒?”答曰:“我常自教兒。”
【言語2·62】謝太傅語王右軍曰:“中年傷於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恒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