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構

去年以來,太忙,就很少到書店裏去了,信息主要在《文匯讀書周報》上獲取,新近轉了一圈古舊和漢唐,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覺得真要和書的世界隔膜了。我年歲見長,對於我想要的東西,已少有了年少時的衝動和**,占有欲也不很強烈,對於我所喜歡的書尚且如此,其他就可想而知了。書總還需要時常翻翻的。

今天在漢唐購書四冊,董橋《今朝風日好》,作家出版社出版;鍾叔河《青燈集》,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梁羽生《筆花六照》,廣西師大出版社出版;賈平凹《渾沌》,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都是新近出版的。董著小開本,裝楨殷實,不到九個印張就要三十九元,連我這樣舍得花錢買書的人都覺得貴,那它就是真貴了。它的序言有著董氏一貫的作風,看似與本書無關,平靜地說著他的故事,隻是後邊《楔子的跋語》看著麵熟,卻原來有一部分是董著《故事》的楔子,第一句說,“蘇二小姐抿一口清茶綰一綰秀發領我們到蘇老先生的書房看那批東西。”你不看下去就不行了,蘇二小姐是一個怎麽可意的人嗬,活靈活現地要跳出書來。鍾著中大部分文章都看過了,散見於報刊,書是大開本,沉甸甸的,和它的思想一樣沉。他的集子家裏都有,喜歡得不得了。拿起電話給老先生家裏打長途,老先生接的電話,說身體還好,話語裏一直念叨著去世不久的夫人的名字,我心裏也有一陣淒涼。梁著序文說這是在內地首次出版的簡體字增訂本,我的印象裏好象是見過這麽一本書的,那它一定不是增訂本了。手裏有一冊《三劍樓隨筆》,是他和金庸以及百劍堂主的合寫本,其實是能看出他的風貌了。賈著中的文章大部分也都看過,但特點是有區別於別的本本,它不收錄以前的文章充數,是近幾年的新作,較“純”。我不太喜歡賈氏的後期散文,我一直喜歡他的那個《抱散集》,這種態度,以我這樣的年齡,用老人家的話來說,恐怕就是三個字,“改也難”,我以前在《羊城晚報》上是“立此存照”過的,不後悔了。

文末還得抄一回董橋先生《楔子的跋語》中的話了,就散文可不可以虛構的問題,先生說,我寫散文常常希望可以像小說家寫小說那樣遨遊在虛構的時空裏操控虛構的哀樂,可惜我終究硬不起這顆心腸;為了照顧我筆下的人與事的隱與私,我頂多隻能以虛筆烘托實情,以實筆敷設虛境:蘇二小姐也許並不姓蘇,她婆家的堂名也許也不叫雙芝堂,人是真人,事是真事,深寫淺寫濃寫淡寫是我不可不照應的分寸和禮數;坦白說,我也深深企盼我寫的懷舊小品全是虛構:苦的不是那麽苦,甜的並不那麽甜,隻恨平順的人生實在難求!

卻是怎樣的心腸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