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金小言

金克木的書我喜歡讀，但讀起來老覺得費勁，關鍵是此老如果想說話，說出來的話必定是自己的，總和別人對同一問題的看法有所不同。在讀的過程中不動腦子思索不行，這也許是讓人讀起來感到費勁的原因。他精通多種語言，又看書雜亂，古今中外，曲徑通幽，每突發奇想，必語驚四座。

今天把書櫃中他的集子都拿了出來，最喜歡的還是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時間不長的《文化卮言》，厚厚的大開本，裝禎設計可舒服了，拿在手裏沉甸甸的，他的有代表性的文化的短章都收錄在這裏了，象他的人一樣的讓人感到渾厚，似乎還有一些俏皮與灑脫；遼寧教育的《蝸角古今談》買得早了，收錄的金的文字，有莊嚴的學術小品，也有輕鬆的記人記事小文，它是那套有名的“書趣文叢”中的一本，這套書在讀書界享有盛譽，倘要說到上世紀的中國書話史，它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躲過的；上海古籍出版的《探古新痕》，學術味就相對濃多了，其中對中國古籍的解讀，如《論語》，如《心經》等，讀起來是著實讓人感到費勁的；浙江人民出版社的《檻外人語》，偏重於記事，偏重於禪理，可靜靜地品讀。還有幾本，恕不多說了。

他有一篇談古文選本的文章，說到如果以他的觀點，來選古代的有代表性的文章，他首選李斯的《諫逐客書》，還有集王《聖教序》等，共七篇，並說秦、六朝至明、清的文章就都收錄了。我看著一是覺得很新鮮，大開眼界，二是覺得他選擇的標準偏重於思想性，眼界開闊，思維發散，可作一家之言。其實這也是他的一種風格，他善於思，也慎於思，更工於思，他是徹底的思想者，覺悟者；他的文字，包容著種種的對於人類，對於社會、政治、文化、生活的思考，有著獨特的思想內涵及新穎的視覺觀點，是聖者的立言，魅力將曆時而不衰。

記得有誰寫過一篇懷念他的文章，說他每每到金的家裏聊天，此老總有說不完的話，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送客人到了門口，最常說的話是，我不行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站著還須再說半天。每次都是這種情形。我覺得實在是太有意思了，老頭子委實可愛，誰又能琢磨出他到底在想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