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

寒暄,分主賓坐下,幾個女人坐到了一堆,先生們要酒,豪勁大發,也有人順帶問我們喝什麽,出奇的一致:純牛奶。

不一會兒,菜陸續上來了,先生們推杯換盞,你來我往,瞬間便熱鬧非凡。我們都是頭一次見麵,安靜地吃菜,喝牛奶,間或站起來舀湯,個個都是嫻靜的微笑。我看旁邊的三位純白奶黃桔紅的外套十分靚麗,便有些懊惱穿了這件黑色大衣。右邊的周太太也是一件深藍的長外套,大約和我懷了同樣的心思,我們不約而同地脫去大衣,毛衣都是開司米細羊毛的,看上去樣子顏色都養眼,心才微微地寬了一點。我瞟了一眼那三位,一席飯吃下來,唇膏紋絲未動,然而眉宇在熱氣蒸騰下,漸漸露出了本色。三十幾歲的女人,一不小心便是秋的痕跡,我慶幸自己沒有用粉餅。

先生們的酒還在繼續。談話,三兩句。周太太最是惜言如金,隻答不問,一張臉在白毛衣的映襯下紅得可愛。漸漸熟絡,無話可談,輕言細語的也說到了薩達姆的絞刑,周太太臉越發地通紅了,終於說道:“我不看新聞,看韓劇。”我看見幾絲輕笑滑過三位太太的臉頰。

正周旋著,猛然周先生衝了過來,“你們問她,你們問她。”周先生喝高了,一個勁地誇太太做的好家務,炒菜尤其拿手。周太太被先生拽著站了起來,我正替她窘迫,她倒不羞澀了,大方地一笑,“我們老周,是愛吃我炒的菜。”她一連報了好幾個菜名,幾顆小小的雀斑毫無顧忌地站在她臉上,閃閃發亮。

我們幾個才看了鳳凰衛視的自由訪談,正侃侃而談。在這幾個菜名的震憾之下,刹那間都作聲不得。原來,會做家務,才是一個女人真正的驕傲。我低下頭來,那點因沒有用粉餅帶來的優越感轟然倒塌,人聲鼎沸中,一重一重的院門推開了來,巧手張羅,妙目流盼,窗明幾淨,美味羅列。而我,不過是牆角那個捏了手絹自卑自憐的婢女,鬥心邀寵的心機才冒出來,自己就掐死了。

戲,才開場,眼見得一幕一幕會更精彩。突然間,包廂的門被推開了,進來了一個明豔大方,美麗非常的少女,年約二十來歲,她大聲地笑著,一路跑過來,叫嫂子們好,明亮的大眼睛紅潤的嘴唇,神態大方,言笑自若。這是酒店老板的女兒,正上大三。

一瞬間,便有無數的泡沫破碎,一點一點的,唇膏也擋不住。

洗手間裏,我和王太太不期而遇。顧影自憐,還好,我們都是人家正牌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