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筋的故事

我現在是坐在衡陽市自學考試《大學語文》班的教室裏,這個教室裏起碼坐了五十個以上的女性,我一一參觀,沒有一個頭上的發夾相同,蝴蝶式的,樹葉式的,古典式的,飛碟式的,形形色色,無一不入發夾,無一不成頭飾,而且顏色各異,大小不同,有精致如小鑰匙的,有粗放如彎月的。我眼前是一片發夾的海洋。我想到了自己,我的頭上紮的是一根自己絞的皮筋,深藍色的,毫不起眼。我幾乎是落伍於這個時代了,趕不上潮流!正如我對流行歌曲不感興趣一樣,我正在被這個時代形形色色的花架子甩在後麵。

然而我還是喜歡紮皮筋,就像我固執地喜歡民歌而不愛唱流行歌曲一樣。我喜歡一個人坐在陽台上一邊看晚霞一邊絞皮筋,我喜歡把自己絞好的皮筋紮在那些學生的頭上,因為她們的媽媽常常因為太忙而顧不上為她們梳頭。

在我的記憶深處,更有一段與皮筋緊緊相連的故事。

很小的時候,我有著一頭濃密的長發。每天,媽媽都給我紮兩條辮子,然後在頂端紮上兩個蝴蝶結。我常常甩著長長的辮子和同學們做遊戲。生活是那麽幸福,一切是那麽美好。可是有一段時間,爸爸媽媽之間出現了矛盾,他們準備離婚!我嚇得像一隻小瘋鹿,到處亂跑,怎麽也不肯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們家。

然而大人終於協議好了。我跟爸爸,妹妹跟媽媽。那天早上,媽媽在廚房給妹妹衝奶粉,爸爸就給我紮辮子。我一邊流淚,一邊任爸爸在我的頭上織著辮子。爸爸一不小心把皮筋扯斷了。他沒有辦法,隻好拿毛線來纏。纏了半天,毛線根本就繞不上去。這時媽媽剛好進來了,她瞧了我們幾眼,我看見媽媽有些同情爸爸。於是,放學的時候,我就把爸爸纏得亂七八糟的皮筋剪斷了。第二天早上,爸爸一邊訓斥我,一邊又費勁地纏皮筋,我故意放聲大哭。媽媽過來了,她一把扯過爸爸手裏的毛線,說:“自己沒這號本事,就知道怪孩子。”然後就麻利地纏了起來。我望著爸爸,他的眼中有溫柔而喜悅的光芒。我知道爸爸媽媽不會離婚了,就拍著手又跳又叫地去抱妹妹。

從那以後,爸媽又吵過幾次,但都沒有人再提離婚的事情。每次,我和妹妹用皮筋羞他們,他們都會不約而同地笑起來,皮筋,在我們家,幾乎成了休戰的特效藥。

等我參加工作以後,他們再也沒吵架了。有好幾次,我都看見爸爸用皮筋為媽媽紮頭發。

我想,用不用發夾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相依相伴的兩個人,有一份美好的感情,可以讓生活,平穩地繼續美好。這份美好,在任何時代也不會落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