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黃出走

清明節前的一天，柳吐鵝黃麥苗青青，村莊田野已處處呈現出一片春意。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桃花盛開的季節，老黃的心情卻沉重而憂傷。

在經過了幾天幾夜的思想鬥爭之後，老黃終於痛苦地決定：離家出走。

左鄰右舍一開始那幾天不知道，都以為老黃是出去打工了。可當他姐姐清明節來過之後，眾人才聽說，老黃是讓結婚還不到一年的兒子兒媳給氣走的。

好多人聽了不信，就提出質疑。說老黃的兒子小軍是個憨厚老實的孩子，兒媳剛過門不久，看那模樣挺清秀的，也不像是個惡婆娘。肯定是他這多年來沒老婆急得想扒灰沒得逞，結果就出去打工了。

也有人說：那天一大早見老黃在村頭的十字路口等公共汽車時，滿臉的憔悴不堪，發現他眼裏還含著淚，看樣子不像是出去打工呢。

於是，就有好事的人去問老黃的兒子和兒媳。

俺爸臨走連個招呼都沒打，俺也不知道他是為啥走的。兒媳顯然對公公的出走不能理解。

清明節那天我去給俺媽上墳時，才發現俺爸把他的舊衣服全燒了，墳前是滿地的煙頭。俺姑說是讓俺倆氣走的，俺沒惹他生氣呀？小軍也委屈地說。

知道他現在在哪嗎？打聽事的人又問。

俺姑說她也不知道。小軍回答。

這就奇了怪啦，他那是為啥才出走的呢？眾人紛紛猜疑，就讓小軍去縣城的報社發尋人啟事。可始終沒有下落。

麥子黃了又綠，綠了又黃。轉眼到了又一年的麥收時節，還沒動鐮，離家出走兩年多杳無音信的老黃卻突然回來了。確切地說，是帶著一個與他年齡差不多叫紅梅的女人回來的。

街坊鄰居聽說了，當天便紛紛前去祝賀。

張三說：老黃，兩年多不見，你返老還童了啊！

李四說：好你個老黃，當時偷偷摸摸地走了，沒想到你一個人拉扯小軍這麽多年一直不願找老婆，這回怎麽自己反而跑到外麵把媳婦給領來了。是不是也想和你兒子一樣再生個大胖小子呢？

眾人大笑，老黃懷裏抱著已經一歲多的孫子坐在椅子上也笑。把跟他回來的那個叫紅梅的女人和兒子兒媳，全都笑得不好意思地躲了出去。

王二嫂笑過之後問老黃：你當時怎麽也不給兩個孩子說一聲，走後又沒個音信，可把他們害苦啦，俺就沒見過有你這樣當爸的！是不是老了又開始花心啦？

老黃笑了笑，終於搖搖頭說：二嫂，實話告訴你們吧，你們全都猜錯了！當時小軍結婚前我就查出得了直腸癌。因為家裏沒錢，我怕看不好會耽誤他們結婚，所以就一直瞞著。本來想悄悄地死在外麵算了，沒想到遇見了你這個弟媳婦。

哦，那後來呢？王二嫂和眾人都驚奇地看著老黃。

後來我到了省城郊區找了一個建築工的活。老黃繼續說：我想掙點錢再治病，可沒想到幹了還不到三個月就病倒了，是在工地的紅梅收留了我。兩年多來花了兩萬多塊錢帶我又是看病又是讓我動手術。幸虧還不是晚期，經過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才有了今天。要不是紅梅，我恐怕早就變成灰啦！

她沒有家嗎？張三問。

老黃歎了口氣說：她的命也很苦，我去之前她的丈夫在工地上的一次事故中砸死了還不到一年，有個女兒去年才出嫁，現在就她一個人啦。

聽了老黃動情的訴說，眾人稱奇不已。於是就對紅梅肅然起敬。

幾個人熙熙攘攘把紅梅推進了屋裏請了上座。然後又問紅梅是怎樣愛上老黃的。

紅梅不好意思地一笑說：他人很老實，心眼好又勤快，到了工地後一有空閑就幫我幹這幹那的。我們都是苦命人，能談的攏。病倒那天他還硬撐著幫我提水洗碗呢。現年月這樣的好人打著燈簍也難找啊！

你就不怕他是個騙子？李四看著慈眉善目的紅梅問。

紅梅笑了：誰家的騙子都病成那樣了還不讓別人幫？誰家的騙子為了不拖累孩子離家出走？是好是孬，俺看得出來呢。

李四感慨地說：老黃真是因禍得福，豔福不淺啊！

王二嫂也說：世上就是好人多，遇上了就是緣分。

眾人連連稱是，趕忙讓小軍和媳婦給新媽磕頭。

小兩口一齊跪倒，甜甜地喊了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