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拜佛

仁守年從前不信鬼神，也不信邪，隻相信共產黨的政策和自己的努力及雙手。

然而，自打前幾年從鎮政府辦理了退休手續，接著又從父母手裏接管了在鎮子裏的大街上一直不溫不火的小飯店後，卻不是燒香，就是拜佛。盡管國家有明文規定，禁止所有的共產黨員加入邪教組織或求神問卜，但他每到逢年過節或開張營業的那天，總把大門關得嚴嚴實實。然後淨手彈衣，恭恭敬敬地便請出了那一尊父母已供奉了多年的財神爺塑像。點上三炷香，香煙嫋嫋如仙境；擺上幾盤水果，盡管人間的水果不能像天上蟠桃園的仙桃那樣，吃了可以長生不老，但供奉的蘋果香蕉等卻都是從瓜果市場買來的最好最新鮮的。最後再斟上兩杯剛開封的好酒，先敬天後敬地，酒香濃鬱又撲鼻。那種虔誠，那種嚴肅認真，即使給他父母拜年時也沒有這樣過。

也許是他的真誠感動了財神爺趙公明，也許是他經營有方或請來的大廚手藝精。但不管怎樣說，在他接手後的近幾年裏，生意紅火財源廣進。昔日的小飯店被改建成了今天在鎮上也是數得著的大飯店。直高興得他年邁的父母逢人便說，這都是財神爺保佑的。並且還說，兒子從前反對那是端公家的飯碗沒辦法，現在他比誰都迷。

其實父母說的不是沒有根據，因為仁守年多年前曾對每年都要燒幾次香，拜幾回佛的父母說過這樣的話。他說，生意都是人做的，即使把頭磕破了，財神爺也不會給你從天上往下掉金子。可他父母馬上就反駁他說，你懂個屁，祈福求神老天才能保平安，財神爺才會給咱降財運。別說咱普通老百姓，就連有些當大官的還偷偷地燒香拜佛問前程呢。你去打聽打聽，哪家做生意的不看個黃道吉日，往自家請個財神啥的？仁守年笑笑說，誰願意信誰信，反正我這輩子肯定不信。

誰知，他當年說的這話太絕對了，還沒等他到了父母當年的年齡，卻不信則已，一信便迷。與他父母比起來，毫不遜色。

這不，今年大年三十這天上午，別人家的飯店都照常營業，而他卻一改往年的規矩對妻子說，他不光提前關門大吉，今年不在家裏燒香磕頭了，還反而要提前到財神廟裏去拜佛。說什麽廟裏的財神爺才是真佛更靈驗，一定要好好地感謝大仙對他們家的恩賜。不隻是讓妻子去，還要帶上今年才剛上大學的兒子一起去。妻子說，還是咱倆去吧，求神信鬼的事情對兒子會影響不好。然而，仁守年卻說，讓兒子接受一下神學中的佛教也並不是什麽壞事。

妻子一聽就默許了。可對丈夫正往自己家剛買不久的小轎車上裝的那些禮物卻又不解了。她問丈夫說，隻帶點水果就行唄，你帶這麽多東西去幹啥？沒想到仁守年聽後卻故作神秘地回答說，這年頭，廟裏和尚也收禮，拿少了恐怕他們嫌咱心不誠呢。

說完，仁守年夫妻便叫上兒子，開始出發了。

可是，車開出了沒多遠，仁守年的妻子發現，丈夫的車沒往古路口的財神廟方向去，竟拐向了右邊的另一條便道。

妻子頓時疑惑地問，你是不是走錯道了？往左拐才是去財神廟的路呢。

但仁守年卻哈哈一笑說，沒走錯，這條道上的財神廟比古路口那座廟裏的神仙多，他們才是我們要拜的真佛呢。

妻子心裏更是疑惑不解：從沒聽說過這條路上還有另外一座財神廟啊？可沒等她開口，車子已經拐向了路旁的一個大院。她一看，隻見院門口掛著的大牌子上寫著“楊莊鎮敬老院”幾個大字。她這才恍然大悟：丈夫曾在鎮民政所下屬的這個敬老院裏幹了十幾年的管理員，已經對這裏的孤寡老人產生了非常深厚的感情。原來他要拜的卻是這些心目中的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