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賊難防

假如一個人家有巨款或有私藏的寶貝，心裏會怎樣？答案肯定會是：擔驚受怕，經常睡不著覺。不是擔心被搶，就是怕盜。這一點，王老歪深有體會。但就在他提心吊膽了十幾年後的今天，正準備出手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藏在麥缸裏的古董不見了。真讓他懊惱不已。

王老歪家裏很窮沒有巨款，但卻藏有古董。是一件青銅器，樣子像鼎的東西。既不是家傳，也不是收藏。而是他十幾年前從村西的古遺址，一個方圓十幾畝的“點將台”裏盜挖出來的。

據傳說，“點將台”是三國時期曹操率領大軍攻打徐州時，用磚頭瓦塊和黃土囤起來點兵點將的大土台子，小山一樣。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古遺址，那當然就要吃古人留下的金銀財寶嘍。五裏屯的許多村民如是說，王老歪也這麽說。

十多年前的一天，當王二禿子磚窯廠的一個民工偶爾發現了幾件青銅器之後，磚窯廠便沸騰了。第二天，好幾輛推土機就轟隆隆開始了晝夜不停的挖土堆山。村民一見，馬上明白了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也”。於是，他們一個又一個都加入了挖土尋寶的行列。黑壓壓的人群，頓時就像蟻群一樣，把點將台圍了個水泄不通。一時間，近兩千多年的古遺址便傷痕累累，麵目瘡夷。第二天上午，雖然聞訊趕來的文化局領導和專家在公安人員的配合下逮捕了王二禿子，製止住了瘋狂的村民們，並且也下發了一條禁令。然而，禁令雖有，但麵對一夜之間就有可能成為暴發戶的巨大**。部分村民不敢明挖，卻敢夜取。他們車拉人抬，夜晚偷運。到了白天便全家齊動員，關起大門用篩子篩，鐵耙子摟，哪怕一鍁土都不肯放過。後來有的人發了，但也有人像王二禿子一樣進了監獄。

王老歪就是當時在夜裏偷挖到了這個寶貝的。但他一直沒敢聲張，盡管家裏窮需要錢，盡管有人也偷偷打聽過。可王老歪守口如瓶自有自己的打算。

自從有了這件寶貝，王老歪就添了心事。一來不知道這個東西叫啥，能值多少錢？二來怕老婆孩子走漏了風聲，即使小偷偷不去，可一旦傳到了那些便衣警察的耳朵裏，落個空歡喜不說，弄不好還要蹲大獄。

就這樣擔驚受怕了十幾年後，王老歪終於決定要出手了。因為兒子今年要高考，考上了用錢，如果考不上也該蓋房子找媳婦了。

於是，一天深夜，王老歪就從廁所的便池底下取出了寶貝。第二天傍晚就悄悄地請來了剛出獄不久的王二禿子。然後大門緊鎖，房門緊閉。

酒過三巡，王老歪小心翼翼地拿出了用塑料袋包了好幾層的古董，請王二禿子鑒別。王二禿子當年建磚窯廠前就已經小打小鬧地走私文物，是最早打點將台鬼主意的人。後來有了資本就回家以磚窯廠作掩護，想發個大財，沒想到卻被判了刑。年前出來後，雖然老實了一陣子，但他卻還在暗地裏繼續做違法犯罪的勾當。

這不是鼎，叫鬲。也是古代的一種炊具。具體能值多少錢？我也不敢確定，估計和鼎的價格差不多，大概兩三萬吧。王二禿子翻來覆去內行似的看了半天後，不緊不慢地對王老歪說。

至此，王老歪的心裏就有了底。那天夜裏，王老歪和老婆一起藏好了寶貝，興奮得半夜沒睡著覺。枕頭邊他對老婆說：哦，這個東西叫鬲，二禿子可能沒說實話，看樣子它絕不會隻賣兩三萬。

老婆更是高興地合不攏嘴：說不定能賣幾十萬甚至更多呢！

那天兩口子決定瞅機會再找行家給鑒定一次，防止吃大虧。沒料到等他半個月後的又一天晚上請來了一個買家再來估價時，王老歪兩口子卻突然發現藏在麥缸裏的鬲不見了。

王老歪先是吃驚而後便疑雲頓起：王二禿子來的那天晚上，兩口子明明埋葬了麥缸裏。莫不是王二禿子？不對呀，這幾天老婆一直在家，即使出門也鐵將軍把門，並沒有發現被盜的痕跡啊！難道是自家的女人嗎？又一想也不可能。老婆與自己結婚近二十年，那膽就和芝麻粒似的，看她也急成那樣，根本就不像裝出來的。這不是，那不是，天底下隻有俺兩口子知道藏在哪，難道它長翅膀了不成？

後來老婆的一句話，忽然讓王老歪想起還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前天從五六十裏外回家過星期天的兒子。

對，肯定是他！那小子昨天下午臨走還勸我上交國家呢，難道走的時候就？王老歪不敢再想了，他決定明天早晨去學校問問兒子核實一下。

那天晚上，王老歪兩口子翻了一夜的“燒餅”。

可第二天還沒等王老歪動身時，一輛高級轎車就開到了他的家門口。緊接著，從車上下來了他上高三的兒子和幾個幹部模樣的人。王老歪一看，頓感一陣頭暈目眩。晃了幾晃，才站穩身子。

鞭炮聲中，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緊握著王老歪的手說：謝謝王師傅把這麽珍貴的文物捐獻給國家，也謝謝你們培養出來的好兒子。我代表咱們縣文物局謝謝你們！

當王老歪做夢似的接過錦旗和鮮紅的證書，以及獎勵的兩萬元現金時，他的手發抖，淚花流，怔怔地看著身邊的兒子。

兒子說：爸，您別生氣。前天我見您不同意，又不能硬搶，也隻能這樣做了。我不想讓您犯罪，即使家裏再窮，我也想有個完整的家！

王老歪撫摸著兒子的頭，不好意思地歪著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