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楊,請出來說話

其實針對柏楊的“六醜”,我是這樣看的:

1、一般說來,受人之恩必當回報,至少要報一聲“Thank you”,不會“Thank you”的“謝謝”也行;另一方麵,施人以恩的不必居功,蓋一旦居起功來就會令你那原本至純至尚的“恩”大打折扣,誠如李敖自言:“但按人間常理,助與被助之間,施者固然一無所求,受者卻當感恩懷德。”——既然感恩懷德是受者(柏楊)的事,又豈你李敖能“逼”出來的?

反觀柏楊,李敖當年曾義助於你已成史實,而你後來並未對他感半個恩懷半個德,連屁都不放半個,也確實不在情理——想來你不“按牌理出牌”的原因隻有兩種:一,你柏楊確實老糊塗了、忘了恩負了義了;二,你柏楊另有什麽原因,導致你對李敖之“義”頗有看法,繼而不屑對李敖這種人“感恩懷德”。然據我對你的了解,你這人還是比較忠厚、誠懇的,正常情況下應該不會幹出什麽“忘恩負義”的傻事,因此,以上第一種可能基本排除。縱然如此,我還是希望你在有生之年盡早站出來,打破沉默、打破李敖的一言堂,將柏李恩怨闡明之,有錯則認,無過則辯,還眾讀者一個更為清晰的柏楊——因為你老了。

另據小道消息,你柏楊懷疑李敖在你坐大牢期間曾對你夫人艾玫有非份之想——敢問可有此事?

2、柏楊確在蔣經國轄下的“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總部當過副組長,但這是否意味著他“跟著國民黨走”了呢?

當時台灣“國大代表”雷震創辦了一份宣傳自由、民主,抨擊獨裁專製的綜合性刊物,名曰《自由中國》,且得到胡適的支持——對於這種跟政府對著幹的刊物,國民黨欲除之而後快的心理可想而知。然而此時,在國民黨“救國團”任職的柏楊卻與雷震、聶華苓、傅正等《自由中國》的骨幹關係甚密,聲稱:

“隻有《自由中國》雜誌,呼籲希望中國人從腐敗、獨裁、封建中覺悟。我到台北後,不久就跟《自由中國》的一些成員,包括社長雷震先生,編輯聶華苓女士、傅正先生,來往密切,我對《自由中國》的言論,從頭到尾,由衷認同。”

柏楊甚至稱《自由中國》:“在五十年代,成為台灣社會唯一的一座燈塔。”

假若柏楊真是“跟著國民黨走的作家”,他會冒著不可思議的政治風險與雷震等人往來嗎?

3、感情的事如波上行舟,免不了浮浮沉沉,作為柏楊與艾玫,能同舟共濟到達彼岸固然精彩,但途中分手揚帆也不失為人生的一種選擇,這其中並不是個“誰負誰”的問題,艾玫對柏楊說過“我們的愛情是至高無上的”也好,柏楊對艾玫賦有“相將一拜報君情”也罷,感情終究隨著時間、環境而變,倒是別有用心的李敖從中挖掘出所謂的“道德標準”來,甚至對柏楊的後妻張香華進行人身攻擊——“一臉橫肉,撲人而來”,此時此刻,李敖的“道德標準”又何在呢?

4、《柏楊詩抄》後記部分的“隻緣家國邁向新境,另開氣象,昔日種種,已不複再”到了李敖手中怎麽就成“回護國民黨心態”了?柏楊怎麽就“辜負了這麽久的監獄經驗”,“已經變成一個嚇破了膽的人”了?蔣介石、蔣經國已然駕崩,這不是“家國邁向新境,另開氣象”又是什麽?至於“昔日種種,已不複再”,就不能解釋為台灣政治後來較為開明、言論較為自由,而柏楊襟懷寬廣、不計前非、著眼於未來嗎?——相同的證據,可有不同的解釋矣。

5、李敖口口聲聲柏楊“曆史程度不夠”、“國文程度不夠”,同時舉了“毛澤東”、“林肯”等幾個例子加以證明——可惜的是,也隻有這幾個例子而已,且是未必正確的例子(毛澤東是否投降過蔣介石、林肯未當總統時有無考慮解放黑奴、柏楊有無亂譯《資治通鑒》的極個別內容,尚有待後來者考究),憑這區區幾個“問題”就想將柏楊打入“程度不夠”的死牢,李敖也太小看人了吧?這讓我想起“盲人摸象”的典故。

竊以為,柏楊作為文學家、史學家是當之無愧的,“十年小說,十年雜文,十年通鑒”便是他創作曆程的高度概括。文學方麵,柏楊以雜文見長,前後雜文創作達300多萬字,他發揚李宗吾厚黑學;發明“三作牌”(作之師、作之君、作之親)揭台灣警察老底;發明“二抓牌”(一抓權二抓錢)諷刺貪官汙吏;發明“脫褲文學”反對西方精神垃圾汙染;將傳統文化糟粕歸為“醬缸文化”並予以痛批;尤其在上世紀80年代著就《醜陋的中國人》,將中國人性中的“髒”、“亂”、“吵”、“窩裏鬥”、“辦事不認真”、“死不認錯”等陋習一一呈現,觸目驚心……史學方麵,“他的《柏楊版資治通鑒》,能將司馬光死物變活,使沉睡一千多年的古著,變為今日暢銷之作,完全得力於柏楊的文學語言和文學修辭功力。他的所有史著之所以幽默、犀利,**灌注、擺脫其他史學著作的那種不可克服的枯燥、刻板、幹澀、乏味的弊病,而被人們交口稱讚,最主要的一個方麵是,它們具有曆史和文學兩種功能,兩種性質,既通過審美給人們以愉悅,又通過傳播曆史知識,使人們得到滿足和充實……柏楊的曆史學著作主要有《柏楊版資治通鑒》七十二冊、《中國人史綱》、《中國曆史年表》、《中國帝王皇後親王公主世係錄》等。共同組合成‘柏楊曆史研究叢書’……柏楊打破曆史學的舊有框框——以帝王為主幹,以封建王朝為單元,為帝王作傳,為王朝樹碑的敘史模式,大膽地把中國數千年曆史分為幾十個世紀,以一百年為一個單元,以曆史事件為主幹進行敘述,真正的展現曆史發展的進程。”(古繼堂《柏楊傳》)今觀之同樣身為文學家、史學家的李敖,其國文、曆史程度又若何?

李敖是收集資料的好手(可惜時代變了,再好也好不過互聯網上的“google”或“百度”),古今中外,蓋除了秦始皇的牙刷他什麽都能搞到,這也就大大方便了他的寫作,觀其文章也往往能意外發現一些鮮為人知的史料——然而,“旁征博引”是把雙刃劍,它同時已成為李敖行文的弊病:甲的觀點必須要用乙的話來證明,丙的問題又一定要拿丁的事例來作比較,自己才寫了三兩句便要引出他人或它書的一大段話作陪,弄來弄去都好像李敖是個拚車工,把他人的零件大批大批地往自家猛搬,然後閉門拚湊,後而對外宣傳:“瞧,這是我新發明的法拉利。”——自詡“中國人寫白話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的人,不過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