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
世人本無所謂方與圓,隻是規矩定得多,自然就方者見方、圓者見圓了。人於製度中,要麽循規蹈矩,做守法良民;要麽就挑戰製度——成為製法者或違規人。
普寧僑區小學是俺的母校,那時期的我倒也曉得教鞭的厲害,更曉得差生或留級生的待遇不太妙,因此,在校園裏,我務必上課專心聽講,課後認真對付作業,不罵人不打架,少玩少鬧,俯首甘為“三好生”,如是而已——不該的是,偏偏父母也認定好孩子不在勞動,肯念書則行!衣食住行家務農活塌下來有爹媽頂著呢,孩子你這“第三者”插什麽手?故多年後笨手笨腳的我開始抱怨了:既抱怨自己少不更事,不懂為辛勞的家長分擔體力艱苦;也抱怨家長寵兒過度,沒有適當下放一些勞動任務,以養成孩兒勤勞的習慣、樹立孩兒主人翁的意識。
每當把枯燥無味的作業幹掉,我會捧起久違的課外書。有個叫韓什麽寒的青年作家似乎說過:“所謂的教科書,就是考試過後即扔的書;而所謂的課外書,卻是你終生受用的書。”這興許有真理在焉,回首咱們學過的什麽動詞過去式、現在進行時,什麽歐姆定律三角函數,什麽基本原則四個現代化……現在看來,這些令吾輩沒日沒夜讀讀背背的、讓我歡喜讓我憂的東西,除了應付考試,實在當不了一粽子吃——它換了封建科舉的湯,卻沒能換掉藥。我之喜歡課外書,多少因了老同學曉越的影響,那家夥是個典型的課外閱讀狂,看起書來是相當癡迷,連吃飯時間都不放過,看一段來嚼一口,以致一碗飯吃了兩個鍾頭,由香噴噴吃到涼嗖嗖,長此以往能不獲得個消化不良的毛病?再有,他蹲個廁所也帶書前往,一心二用,能不便秘?老同學我還擔心著哩!看書之餘,他又教授我“蹲廁以草紙捂鼻即不臭”這項專利技術,他可謂我學習成績上的競爭對手、課堂外的朋友,如今這廝念完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又到香港中文大學讀研去了,其前途未可量也。
那時的我還喜歡搞小玩藝小把戲,譬如我發明過一種類似飛行棋走法的“學生道德棋”,當棋子跳至“與同學傘雨”一格即可突飛猛進,而跳到“亂吐雞骨頭”一格就大勢不妙了,要遭係統打回老家去也;我常畫羅成關羽米老鼠葫蘆兄弟等圖書上的人物;還常與夥伴們捉迷藏、捉知了、打陀螺、打泥丸仗、灌土猴、飛公仔紙……蓋玩是孩子的天性,但在中國,呆板的校園管理體係已然剝奪了孩子們玩耍的權利,一個孩子放學後倘仍不懂玩耍,我們就有理由為他的前景擔憂。
還記得當時的我和弟弟不肯午睡,總吵著要老爸給我們講故事。每天午飯後,老爸躺在**,給我們講《說唐》、《三國》、《水滸》等等,我們則一左一右枕著老爸那結實而富有彈性的臂彎,聽著聽著就進入夢鄉了……憑老爸腦子裏豐厚的存貨,隻要我們願意聽,他能給我們不間斷不重複地講個三年五載。
聽老爸講故事是一種高級享受,我為那一個個生動有趣的形象而陶醉,為一樁樁離奇曲折的事件而驚歎!當然,我也起過質疑,例如大隋第一好漢李元霸的雙錘重達800斤,而三國“武聖”關羽的青龍刀才82斤,兩者相較,元霸同誌豈不要拿俺們小羽當猴耍?或曰三國與隋朝的重量標準不同?再者,李元霸雙錘就占800斤了,加上他本人,少說也折合900斤的重力,試問他所騎之馬能承受乎?縱使馬能承受,馬的四蹄與地接觸麵極小,壓強也就極大,地能承受乎?須知大隋朝還沒有水泥瀝青路麵呀!
我這輩子與文學的緣分,大概從此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