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之變

一

縣長：小周啊，傳達下去，將市區西郊的荒山啊，通通種上耐旱的胡楊樹，搞出一個“示範山”，以此響應中央“綠化造林”政策——要快，下個月檢查組就來了。

秘書：是！

二

縣長：小周啊，去年西山種的胡楊咋樣了？

秘書：長勢不錯，都有碗口粗了。

縣長：傳令下去，把樹通通拔掉，拔不掉就鋸！

秘書：啊？？

縣長：啊什麽啊，風水輪留轉，現在是“開荒造田”時期，大家都在搞“示範田”！這樣，把樹去掉，開墾梯田，讓百姓都種水稻去。

秘書：可——山上沒水呀！

縣長：笨，老百姓種了一輩子田，就不知道怎樣引水？對了，再在山頂臨時搭個蓄水池，到時省農業廳的人來視察了，就用抽水機，蓄它幾天水。

秘書：但——

縣長：但什麽但，去，照辦！

秘書：是。

三

縣長：小周啊——

秘書：縣長有事？

縣長：西山那幾片梯田咋樣了？

秘書：托您的福，百姓在山上自費打鑽，還真鑽出那麽一口水井，加上這幾年風調雨順，收成還可以。

縣長：不行，不行，不管收成多好，一切為政治服務，政治掛帥，百姓必須服從政治需要。

秘書：縣長，您的意思是——

縣長：“綠化造林”的文件又來了，這回可是省長親自來視察。

秘書：那——

縣長：別那了，傳我命令，收回梯田，整理整理，重新種上胡楊樹！

秘書：那——百姓那頭咋交待？

縣長：祖國江山一片大好，社會主義天地闊得很，叫他們自謀生路去，隨便謀個差事都比種田強嘛！別忘了，你的官是我給的，而我的官是上頭給的——百姓跟咱有啥子關係？能給你哪門子官做？照辦！

秘書：是。

四

縣長：喲，春風得意的樣子，手裏是啥玩藝？

秘書：縣長，托您的福，瞧，這是兩年一度的“造林先進縣”獎狀！

縣長：唉——別瞧了，又得砍樹嘍。

秘書：啊？

縣長：霸天集團看中了西山，要在那搞個什麽“天然滑草公園”。

秘書：霸天集團是咱縣的龍頭企業……它省裏可是有人的。

縣長：是啊，它跟咱關係也不錯，咱得遷就遷就，沒準明年能捧回個“招商引資先進縣”的獎杯呢。傳令，砍樹！

秘書：是。

五

縣長：我就知道那王八蛋會出事！

秘書：“霸天”王老總被抓了？啥時抓的？他們真敢抓啊？

縣長：昨晚，就在香港！

秘書：因為那筆巨款的事？

縣長：當然！

秘書：也就是說，霸天集團垮台了？

縣長：垮了，這次徹底垮了！

秘書：那滑草公園的項目咋辦？三萬棵西山胡楊呀，半個月前都砍光嘍！

縣長：你現在還有心思管西山呢，趕緊卷鋪蓋走人吧，有多遠走多遠！那姓王的八蛋遲早把咱牽扯出來！

秘書：得，西山荒了，咱也跟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