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場驚天動地的颶風來了

聽了劉秉忠的委婉,勸說忽必烈眸子盯著劉秉忠在想:是啊,得罪我的隻是大理的當權者,我怎麽去殺城裏的老百姓呢?想到這裏,忽必烈立即將“屠城令”改為“止殺令”。《蒙古史》特記載此事說:“裂帛為旗,書止殺之令,分號街陌,由是民得相完保。”

由於儒士們的影響,忽必烈不僅饒了全城的百姓,還任命主降的大理國主段氏為大理世襲總管,連同原大理官員們,也多受封為雲南各地土司。忽必烈這一次,征伐大理,可說是蒙古勇士空前的文明之戰,也反應了儒家的一些人本觀念在他身上起了一定的作用。

忽必烈遠征大理得勝回師金蓮川幕府,看到漠南諸鎮在漢儒的協助下治理得井井有條,就又任命親信廉希憲為關西道宣撫使、姚樞為勸農使,以加強吏治,鼓勵農業生產。同時,在重臣劉秉忠等的建議下,忽必烈決定在風景優美、地理位深合適宜的金蓮川一座新的城邑,具體事宜令劉秉忠負責。

通過一番風水占卜,這座新城定在恒州東麵、灤水北麵的龍崗地區;又經過一番籌措,三個月後便開始動工營建。再經過3 年的營造,1260年初,新城的宮室、城垣初具規模忽必烈為它命名開平府。後來忽必烈登基即位,直到1271年改國號為元,稱開平府為上都,又名上京或灤京,為元朝的夏都。這座由忽必烈創建的草原都城,後來被認定是中原農耕文化與草原遊牧文化奇妙結合的產物,史學家們稱譽它可與意大利古城龐貝媲美。

在當初,這開平府的建成對忽必烈來說就有著非同一般的劃時代意義。在這之前,作為蒙古藩王的忽必烈隻能遵循著蒙古草原遺風,飄忽不定地居住在恒州與撫州的草原上,保留著住蒙古包、冬夏逐水草而不斷遷徙的生活習慣。開平府建立後,使他有了一個穩定的居所,或者說是“根據地”,他不僅可以很方便地向漠南的漢地發號施令,也很方便他與蒙古帝國保持著緊密的聯係。更重要的一點是,從這裏,他能夠更好地看清南邊的大宋國和北邊的蒙古國,進行一番很好的比較,為他是走出大漠、還是不離開草原作出決定。

這對一個蒙古黃金家族的後裔來說,實際上是一個非常難的決定,就是以後忽必烈作了元朝皇帝,仍然是保持一種夏駐上京、秋移大都的生活習慣。

開平府成為忽必烈統治中原的中心,在治理漠南漢地的實踐中,忽必烈充分認識到了中原傳統儒家學說的重要政治作用,所采取的種種舉措,適合了當時中原的社會實際情況,取得了較好的治績,為他此後爭得帝位,一統天下,建立大元帝國,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同時,忽必烈對漠南的治理所取得的巨大成功,在政治、經濟上不可避免地與蒙哥集權的統治矛盾越來越大,許多觸及大汗帝位的做法,引起了蒙哥與他的親信大臣們不滿情緒日增大。

特別是忽必烈為擺脫總領漢地錢賦財糧的帝國派出的京官牽製,經向蒙哥請示後在河南設立經略使負責屯田事務,並在各個郡縣還設置了提領官,以察官員的奸弊行為。他的這些做法,直接插手了河南的地方行政,還在衛州設立都運司衙門,建築了高大的糧倉,讓老百姓交納糧食,變相地獲得了收購軍糧的權力。這些做法,顯然意味著脫離帝國的控製,大大地撞擊了蒙哥汗的權力權威。

而忽必烈在治理關中地區時所采取的緩和民族矛盾與階級矛盾的做法與措施,又贏得了關中父老的歡迎。關中父老在曆史的進程中,飽受了不知多少個外來民族的掠奪、**之若,他們希盼著安居樂業、少有戰亂的清靜生活。對他們來說,誰統治都可以,隻要輕徭薄賦、勸農務桑,他們就擁護。因為關中自古以來就是一個糧倉,關中父老從來都重土少遷。

忽必烈在關中的做法,的確贏得了關中百姓的人心,給曆經滄桑的關中父老刮來一股春風,他們甚至扶老攜幼、簞食壺漿擁護歡迎忽必烈及其官員。正因為如此,後來的史家借姚樞之口由衷地讚揚忽必烈說:“諸路的民眾,希望陛下治理漢地,就好像嬰兒饑求母親一樣。”這麽一來,忽必烈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關中民眾,就隻知忽必烈,卻不知蒙哥汗。作為大汗的蒙主,蒙哥汗心裏很不是滋味。

中國的皇帝從秦始皇起從來都認為自己是天地間的第一人,做事可以天馬行空,肆意妄為,高高在上的蒙哥汗,怎麽可能讓自己受威脅、憋氣!當他想出手時,象所有的統治者一樣,立刻找到了十分充足而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一些漢地官員,競敢將本應繳納給帝國財庫的錢糧財物奉獻給忽必烈。

蒙哥汗就憑了這一句禦狀,以“藩王府諸位大臣有‘擅權為奸利事’”為由,派出自己的親信阿蘭答兒、脫因、囊加台、劉太平等人,組成龐大的財稅稽察團,在關中設立鉤考局,對忽必烈治下的陝西、河南等漢地的錢穀進行大規模的檢核。

鉤考的對象全集中在忽必烈所設置的經略司、宣撫司等衙門的官員身上;鉤考的目的再清楚不過,蒙哥要對忽必烈及其幕僚官員下手,要斬斷忽必烈的羽翼,決不讓他飛起!

統治者要達到的懲罰臣子的目的總是很容易達到,審查結果,忽必烈委任的官員們總共犯有142條罪狀,藩王府的幕僚,人人有份。替皇帝辦差的阿蘭答兒等人理嘶聲大喊:“為了維護國家利益,我們一定要殺死除史天澤、劉黑馬以外的所有被審查的官員!”

形勢非常嚴峻,幕府官員,人心惶惶,忽必烈麵臨又一次嚴峻的考驗。如何化解兄弟間矛盾,關係著忽必烈的政治生命,為此,忽必烈趕忙召見謀臣姚樞等問計。

“王爺殿下,您的為人光明磊落,肝膽照人。但是,帝國的大臣們卻全非王爺您一樣。您的文治武略,以及聞名遐邇的威望,都會引起某些人的莫名嫉妒,如果他們在大汗麵前說您的壞話,說天下的百姓隻知道有忽必烈,而不知有蒙哥汗,大汗將會怎麽想?如果他們更進一步地說您收買漢地人心,圖謀不軌,大汗又當怎麽想呢?”

聽了姚樞的一番分析,忽必烈再問“如何處置,”姚樞緩緩地說:“回和林去見蒙哥汗,不必質問,也不必對此事進行任何辯駁,隻要帶上家眷都回和林,作出長久滯留的姿態,兄弟之間的誤會一定會自動化解。”

忽必烈接受了姚樞的建議,很快地安排好藩王府的重大事情,帶上家眷,北上和林,誰知宮帳中競然沒有蒙哥的身影。打探之後,知道蒙哥去了六盤山,忽必烈立刻帶著家眷前往覲見。

這是一個風雪之夜,對於突然前來覲見的忽必烈,蒙哥汗大吃一驚,立刻讓將軍們作了嚴密的設防,並隻準忽必烈一人進入他的宮帳。忽必烈一人地進去了,當蒙哥看到弟弟一張風塵赴赴、憂懼參半的臉時,懷疑和不滿己消除大半。倆人無言地相對一會,蒙哥便讓人招呼忽必烈的家眷進來,看到自已的一群弟媳和侄子,一切再不用解釋,對忽必烈己經疑懼很深的蒙哥讓人擺上了酒宴。

兄弟之間的誤會似乎就這麽化解了,蒙哥汗很快撤銷鉤考局,使這事不了了之,為給蒙古貴族一個交待,蒙哥汗還是把忽必烈在漠南漢地設立的宣撫司、經略司等機構全部撤銷。忽必烈也主動交出漠南漢地的軍政大權,暫時休整一下五六年來鞍馬勞頓的身體。

在休整中,忽必烈有了足夠的時間對自已這麽些年的行為動作進行反思,因為有了這麽些年對漢人政治的學習,對宮廷鬥爭的了解,忽必烈深思之後漸漸明白:

自己這次與蒙哥發生衝突,就像漢朝曆代的兄弟鬩牆一樣,有意無意都是爭奪統治權的問題,所不同的是,在這次衝突中,蒙哥為代表的僅僅是一個蒙古帝國,而自己代表的與卻是一個初步聯合蒙、漢地主階級的鬆散小封國。衝突最終雖然以和平的方式解決了,根本的問題卻沒有得到解決。令忽必烈驚喜的是,他突然清楚地看到,不管蒙哥怎麽打壓鏟除,自己代表的蒙漢地主集團勢力,還是強勁有力地潛滋暗長,其發展的趨勢,終究會再一次使蒙古帝國接受漢法,不然的話,蒙古帝國統治中原的夢想就不可能實現。

有了這些認知和想法,忽必烈在驚喜的同時也堅定了對蒙哥取而代之的決心。這次鉤考雖然使忽必烈及其幕僚官員傷痕累累,但通過他的示弱之後,羽翼並沒有完全斬斷,隻不過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與大風刮起。到時候,他還是可以一飛衝天!於是,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野心勃勃的忽必烈象一頭老狼,倦縮在枯草中耐心地等待著。

蒙哥汗原來的部署是:讓忽必烈去鎮守中原並統兵征伐南宋,由旭烈兀去鎮守西城並統兵征伐木刺夷、哈裏發等國。他讓自已的兩個親弟分別控製蒙古帝國的兩翼,來確保國家的權力牢牢地掌握在他們拖雷家族手中,以鞏固他從窩闊台家族奪取來的汗位。

卻不料發生了忽必烈坐大自已派人“鉤考”一事,結果在打擊了忽必烈藩府勢力同時,也使自己失去了一個極為得力的幫手,如今忽必烈己交出了邢州、河南、陝西三地區的權力,交出了兵權,他精心設置的三司地撤了,征宋一事, 隻能蒙哥自己親為了。

1258年7月,蒙古大軍分兵三路,如三股氣勢龐大的旋風,滾滾入蜀。蒙哥親率的一路入蜀後,他留下密裏火者、劉黑馬守住成都,自己率軍向前,攻打敘州,大敗宋朝守軍後,很快突破馬湖江防線,沿江而直奔趨重慶下遊,封鎖了江麵,堵截南宋援蜀的軍隊。

早在1257年秋,塔察兒率領的左翼軍就開始進攻樊城,不但攻不下來,還損失了大量的蒙古勇士,隻得退兵。在接下來的一年多時間裏,塔察兒除四處掠奪,一個城鎮也攻不下來。情況如此,到1258年11月,蒙哥入蜀後不久,感到軍勢壓力頗大,隻得再次啟用忽必烈,令他替代塔察兒統率左翼軍進攻宋國。

似乎是有些風來了,忽必烈卻不忙著高飛,他要等待更大的風來。接到蒙哥出兵南宋的命令,忽必烈雖然欣然應允,於1259年春從開平南下,在邢州與諸王相會,重新接掌兵權,但他卻不急於進兵,而是先召集名士宋子貞、商挺、李昶、杜玻等,詢問政治得失及攻宋的方略。

這時候,蒙哥大軍已進入合州,他想不戰而屈人之兵,派使臣到釣魚城去勸守軍投降。漢人中曆來不乏忠勇的將軍,守將王堅殺了蒙古使臣,率軍民奮勇拒守。。蒙哥大怒,令大軍將釣魚城團團圍住,連連發起猛烈的進攻。可是,五個多月過去,小小的釣魚城還是傲然於蒙古鐵騎中。

在邢州,重掌了兵權的忽必烈,向名士們問清了政治得失及攻宋的方略後,感到自己的心裏有數了,這才下達出征的命令。這次他一反常態,緩緩行軍,直到7月,部隊才到達汝南。忽必烈派大將霸都魯先行;下令軍中嚴禁妄殺、焚掠;任命楊惟中、郝經等宣撫江淮,並遣官督辦糧秣。

就在忽必烈忙乎著安排軍事、政事時,從來攻無不克的蒙哥這次就是攻不下一個小小的釣魚城,更費解的是,他不但損兵折將,自已也莫名其妙地就病死在城下的宮帳中了。他統帥的蒙古大軍,隻好撤圍北還大漠。

風起了,而且不是尋常的風,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颶風,能不能乘風而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就看忽必烈自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