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成為直係領袖

與段祺瑞一直爭吵不休的黎元洪下台後，替代黎元洪做大總統的馮國璋，與段祺瑞又開始爭吵起來。爭吵的主題還是原來的那些事，如何對待南方護法各省還是個焦點問題。

段祺瑞仍然主張使用武力，因為一旦采用武力，他可以得到日本金錢和軍火的支持，在削平南方反抗勢力的同時，又擴大自己的實力，增大自己的影響力。而馮國璋，則繼承了黎元洪主和的思想，主張和平統一，這樣他可以在“和平”中與滇桂的軍閥結成聯盟，以壯大自己的力量。

馮國璋與段祺瑞，為了各自的主張和利益相互爭吵著，對立越來越嚴重。渴望讓人喜歡的曹錕，在其間恰到好處地表演著他的騎牆術。

段祺瑞用督軍和省長的職位來引誘他，他很賣力地替段祺瑞做好說服馮國璋出任臨時大總統的這件大事。隨後，馮國璋又以直係的友誼感召他，呼喚他為直係做事，他很快就欣然應承下來。

1917年11月8日，曹錕遵照馮國璋大總統的旨意，由他領銜，與直係長江三督李純、陳光遠、王占元聯合通電全國，提出應和平統一南北爭端，並聲言自己願意出麵做調停人。

通電發出後，趕在段祺瑞看見通電之前，曹錕又來拜見了段祺瑞，慎重申明說：“總理不要誤會，那份通電絕不是卑職的本意，是他人越疽代皰的行為。”

以往性情急躁的段祺瑞，他比較了解曹錕，當然明白這大概是怎麽回事情，聽完了曹錕的解釋後非常平靜地說：“既然是他人越疽代皰，這事就非常好辦。你隻要再通電全國，說如果要和平統一，南方軍隊就必須首先退出長沙。”

曹錕聽了，稍作遲疑便答應下來。11月21日，曹錕再次向全國通電：“和平統一，必須以南方軍退出長沙為議和的先決條件。”

因為南方軍退出長沙意味著投降，根本就沒有可能。所以，提出這樣的條件就是要戰爭，以至長江三督見了，一個個都驚得目瞪口呆。

為了達到向南方開戰的目的，在段祺瑞的指使下，他的秘書長徐樹錚聯絡各省督軍，決定在天津召開督軍會議，一至呼籲對南方用兵。當徐樹錚找到曹錕要讓他出麵做大會盟主時，曹錕因拿不準段祺瑞與馮國璋的爭鬥最後究竟誰是勝利者，因此十分猶豫。徐樹錚見此，隻好一麵將此事匯報給段祺瑞，一麵繼續勸說。

段祺瑞對知道此時曹錕的份量，也知道曹錕需要什麽，於是指示徐樹錚，許願給曹錕，事成之後，推舉曹錕為副總統。

曹錕得此承諾，心花怒放，在天津九省三區的督軍大會上，完全摒棄以前主和的意見，堅決主張對南方出兵。他不但一反以往怕事的習慣真正做起了盟主，還首先發言說：“值此關鍵時刻，我北洋各部，首先是要精誠團結，一至對外，堅決打擊南方的義軍。在這裏，我帶頭請纓，率軍南下，消滅所有造反的南方部隊，不獲全勝，絕不北歸！”

曹錕的發言，贏得了陣陣掌聲。在他的帶頭表示下，九省三區督軍一致同意了主戰的意見，紛紛表態，願意出兵南征。

九省三區督軍態度如此，馮國璋隻能做出讓步，委任曹錕為南征軍第一路總司令，張懷芝、張敬堯為南征軍第二路總司令。1918年2月，兩路大軍揮師南下，曹錕在漢口劉園設置第一路軍總司令部，任命軍師吳佩孚為第三師師長，從鄂北向南，直撲湖南，全權指揮前線的戰事。

曹錕自己，則拚命幫助段祺瑞活動組閣一事。因為曹錕此刻心裏明白：隻有答應他做副總統的段祺瑞盡快組閣，他才有可能盡快當上副總統。

3月19日，就在吳佩孚率一路軍連克羊樓司、雲溪、嶽陽，正在進攻長沙時，曹錕聯絡15省3個特區的軍閥，聯名通電，請段祺瑞出來組建內閣。4天後，段祺瑞組閣一事成功，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國務總理。

可是，當上總理的段祺瑞並不忙著來兌現自己對曹錕的承諾，而是急不可待地與日本簽訂了中日軍事協定。此事雖然辦得極其秘密，但還是給一直密切注意段祺瑞行動的曹錕知道了。對於段祺瑞投靠日本的事，曹錕非常反感，但想到自己即將到手的副總統職位，還是一聲不吭。

然而，段祺瑞讓曹錕反感的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而是接而連三、越來越讓他感到難受和委屈。

在南下的兩路大軍中，張懷芝與張敬堯的第二軍戰鬥力較差，推進緩慢，而曹錕的一路軍在吳佩孚的指揮下一路勢如破竹，不斷地攻城占地。湖南的省會長沙城也是吳佩孚於26日攻陷的。可是到了3月27日，已經又做了4天總理的段祺瑞非但不與曹錕提及副總統一事，還突然就任命自己的親信張敬堯來做湖南的督軍和省長。

按照軍閥們不成文的約定，從來就是誰拿下的城頭誰做大王。現如今，這事讓段祺瑞給顛倒過來。曹錕白忙活了一番，卻隻能是在替他人做嫁衣裳，正震驚、憤怒，在心裏憋屈不堪時，又一個更糟糕的消息傳來：段祺瑞要派徐樹錚來做直隸督軍，趕曹錕出京津，以便自己直接控製與北京接壤的直隸，保證京城的安全。

這對曹錕來說，無異於是趕盡殺絕，端了他這個一方諸侯的老巢，讓他重回以往跟袁世凱時流浪者的生崖。段祺瑞如此出爾反爾、過河拆橋，將曹錕玩弄於股掌之間，是可忍孰而不可忍，曹錕這回氣急敗壞。一咬牙，接連使出最毒三招。他要讓這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段祺瑞，領教一下他這個看似極好欺負人的利害。

第一招，曹錕以自己生病為由，於4月4日辭去兩湖宣撫使一職，趕回天津；第二招，曹錕以士兵久戰疲憊為由，即刻回師直隸休整；第三招，曹錕聯絡南征軍第二路總司令張懷芝及長江三督軍，發出聯合聲明：南征屬自相殘殺，官兵皆已厭惡。

三招使出，輪到段祺瑞震驚了。因為曹錕那一臉憨相，更因為曹錕做事一直沒有自己的原則，總是誰硬跟誰，怎麽能明哲保身怎麽做，段祺瑞因此一直沒有把他放在眼裏，隻不過是當一條狗來使喚。這一回，這條狗竟使出這麽三招。

這第一招，南征的領軍人物曹錕回天津去了，這對南征軍的士氣影響就很大。第二招，南征的第一軍撤回了，一是南征再進行下去非常困難，二是徐樹錚也再無法去直隸任督軍。第三招更絕，段祺瑞剛製定好對川、湘、粵三省的作戰計劃，準備乘勝追擊，一鼓作氣解決南方革命勢力，他的兩路大軍總司令卻發出官兵皆已厭戰的聲明。這對他精心安排，關乎他前途大業的南征來說，無疑是釜底抽薪。

在中國的曆史上，縱然是最無能的政客，一般都能做一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更何況是段祺瑞這樣可稱之為老謀深算的政客。見曹錕這隻從來隻會搖尾乞憐的狗也咬人了，權衡利弊之後，段祺瑞立即就“屈”了下來。

4月19日，段祺瑞派徐樹錚趕往天津，先是真誠地向曹錕道歉，而後是連稱誤會，聲言自己絕不會去跟曹錕爭奪直隸督軍之位。

“這不是鳩占鵲巢嗎，直隸本來就是你的，我徐某怎麽能夠這樣！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真有這狼子野心，段總理也不會答應啊！”

曹錕靜靜地聽著，並不為所動。隻在心裏說，我曹某今日回來了，別說你隻是隻鳩，就是一隻老虎，我的幾萬士兵也會將你打成肉泥。還想占我的巢穴！

看著曹錕不答不理的，徐樹錚急了，臨來之前他可是拍了胸脯答應一定說服曹錕。

終於是急中生智，徐樹錚突然眼珠一轉，想到了以前承諾讓曹錕做副總統時他那種陶醉的樣子，一時有了主意。他靜了靜心，緩緩地說：

“還有一事剛才我急忘告訴你了。關於曹督軍任副總統的事，段總理已經安排好了，隻等秋天選出新總統後，即安排選舉。副總統一事，到時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你我都知道，象段總理這樣的人，講出的話從來沒有不作數的。”

曹錕聽到副總統這三個字，果然眼睛一亮，立即追問說：“真是這樣？”

“這種事我怎麽會騙你，如果不信，現在就隨我去京城，讓段總理當麵跟你說明。”

“沒有必要，沒有必要，我信，我信！”

“這事，你應該信。你想想看，早先段總理和馮大總統倆人在下台前，都明確表示自己決不會去做副總統。他倆人都不做，這普天之下，除了你曹大督軍還有誰來做。”

徐樹錚說的這個道理，曹錕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於是，他終於又信了段祺瑞，使勁地點了點頭。

在接下來6月19日天津的督軍會議上，曹錕突然來了個180度的轉彎，將原本定下的大會議題“商討停戰撤兵”這六個字，改成了“商討繼續對南方用兵”這九個字。

曹錕又一次討段祺瑞喜歡，段祺瑞即刻拋給曹錕一根骨頭，委任曹錕為四川、廣東、湖南、江西四省經略使。這麽大的官職，屬民國以來地方官中之最。

段祺瑞此舉的目的，是希望曹錕這次也像上次一樣，說了就馬上做起來，領著部隊又上前線去。同時還有個更陰險的目的，就是離間曹錕與他得力軍師幹將吳佩孚之間的關係。因為段祺瑞在委任曹錕為四省經略使的同時，還委任張懷芝為援粵總司令，吳佩孚為他的副總司令。

這一次曹錕沒有上當，對於段祺瑞的任命書視而不見，不發一兵一卒南下，按兵不動隻等選舉副總統的日子到來。

段祺瑞見曹錕如此，心急如焚，就把南征主帥的目標轉向東北的督軍張作霖。為了誘使張作霖入關率軍南伐，7月31日，段祺瑞在天津再次召開的督軍大會上，公開申言說：

“將來我們國家這個副總統的職位，一定要留給這次南征有功的將軍來擔任。”

此話一出，曹錕大怒。看到段祺瑞又把副總統這個誘餌投向張作霖，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命令吳佩孚：采取非常手段，打擊段祺瑞。

吳佩孚得到命令，立即與南方聯絡，很快與南方簽訂停戰協定。

消息傳到段祺瑞耳中，段祺瑞苦苦一笑，隻好再次委屈自己。一麵讓徐樹錚去給曹錕解釋，一麵切切實實地來進行操縱，真心想讓曹錕當上副總統。

在9月4日選出徐世昌為新總統後，次日開始副總統選舉。因為交通係、研究係的議員不堪再度為人驅使，更因為最大派係的安福係議員們都認為選舉副總統無利可圖，從而都抱著坐以待賄的心態。結果，430名議員中，竟有八成缺席，弄得連選舉也無法進行。

曹錕大失所望，惱懊萬分，讓吳佩孚至前線發出電報，質疑總統選舉的結果。段祺瑞擔心再次引發前方亂局，為安撫直係，親自出麵，向國會“力薦”曹錕做副總統，同時還以支付軍費為名，急撥曹錕150萬元，以為選舉副總統的“運動費”。

當時的中國，剛從帝製下掙脫出來，精英們學習西方搞民主選舉。按選舉法規定：有資格參加選舉的議員，必需擁有相當的財富，也就是說一定得是富人。段祺瑞給曹錕的150萬，分到這些人的麵上，實在是太少，根本不足以讓他們去為選舉操心。

曹錕見此，隻好提高價碼。可是，他把每張選票提高到2000元的高價時，大部分議員仍不買賬，或去萬牲園去遊玩，或聚會在一起擁著姑娘喝花酒，就是不願為那2000元去赴會參加選舉。

曹錕對此事感到很是費解，經過一番調查才知道，不知是哪位議員多事，講出了曹錕曾花10萬銀元從武漢買了位如夫人的事。於是有錢的議員們便疑問和憤憤不平起來。

難道一個議員竟然隻值一個女人的50分之一？這曹錕，目中無人到這種地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了這樣的疑問和憤怒，富有的議員們不願為那2000元去投曹錕一票，便成了自然的事情。倒黴的曹錕，做了一年多副總統的美夢，這一次終是不能兌現了。

曹錕心裏塞滿了氣憤、惱怒和慚愧，終於是病了，終於在北京呆不下去了，傷心失望地回到保定。曹錕副總統當不成，終是把怒氣灑在段祺瑞身上。回到保定之後，命令吳佩孚，前線倒戈，再不提武力解決南方問題一事。

1918年10月10日，經議員們選舉當選的徐世昌就任大總統。在此之前，馮國璋下野，段祺瑞在前方吳佩孚倒戈的軍事壓力下，也被迫辭去總理職務。至此，馮國璋與段祺瑞這一對冤家，在瘋狗般的你爭我奪了一年之後，終於相邀離去；“府院之爭”，從此落下帷幕。

對於馮國璋，曹錕倒是沒有什麽；而對於段祺瑞的下台，曹錕算是出了一口惡氣。就在他眯細著眼仰天吐出這口惡氣時，他的軍事實力在當時中國已是屈指可數；而他本人，也理所當然地成了直係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