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熬到了官運亨通的日子
徐世昌之所以冷板登一坐近十年都不去謀求外放,這時去小站協助袁世凱練兵卻欣然前往,這正是他看問題的深遠之處。因為此時隨著外國的不斷入侵,他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亂世已經不可避免地到來,而要在亂世中立足的根本,還在於手中的實力。
自己縱然不能做一個將軍,如果能夠擁有眾多的將軍朋友,對自己今後的仕途,一定會起著非常好的作用。抱著這樣的一個想法,徐世昌愉快地接受了袁世凱的邀請,來到小站。
袁世凱對於徐世昌非常地信任,不僅讓他總攬全軍文案並參與機密,自己不在時,還讓他代行其職,主持小站的日常工作。這時的徐世昌,成了袁世凱最交心的兄長與最得力的幫手。
徐世昌是個典型的受人之桃報之以李的坦坦君子,到小站不久,就幫袁世凱躲過一劫。
因為克扣軍餉、誅殺無辜,袁世凱被人告發,慈禧下旨軍機大臣榮綠與陳奎龍負責查辦此事,袁世凱看有可能受罰降職,甚至罷官入獄。這時候,徐世昌挺身而出,找到曾為同榜進士,私人交情甚篤的陳奎龍,一番言說,得以“乞恩姑從免議”,使得袁世凱一場彌天大禍,消彌於無形。
對此大恩大德,袁世凱感激不盡,徐世昌卻隻是連連擺手說:“都是兄弟,何必說一個謝字。”
徐世昌嘴上這麽說,心裏也是這麽想,兢兢業業地在小站展開工作。作為本部參謀營務處總辦,徐世昌的主要工作是考閱各隨軍學堂文卷,考核兵目操法,校訂行軍攻守陣式圖說,改訂講訓各兵官功課等。因為新建陸軍大多學問來自西方,為更好地學習西方軍事科學,早過不惑之年的徐世昌,刻苦自學英語。
1898年至1899年,徐世昌比較完整地提出了近代化軍事理論,製定了中西結合的軍製、法典、軍規、條令及戰略戰術原則。他領導組織編撰出《新建陸軍兵略錄存》及《操法詳晰圖說》十三冊,並以這些新的軍事知識和要求來統籌全軍的訓練及教育,取得了卓著的成效。
其結果,是既提高了訓練新軍的成效,又提高了徐世昌本人在軍隊中的聲望。再加上袁世凱對徐世昌的非常親密與高度信任,不僅稱之為兄,而言聽計從,還有徐世昌本人的翰林出身。等等這些,都使得徐世昌深受小站將領們的尊重,大家都敬他為師長,從而奠定了徐世昌在北洋軍隊中,僅次於袁世凱的地位。
更讓徐世昌值得欣慰的是:從天津武備學堂畢業的王士珍、段祺瑞、馮國璋,是袁世凱最器重的人,他們都是既做帶兵的軍官,又兼教學的教習。王士珍兼隨軍講武堂教習,段祺瑞兼炮兵學堂教習,馮國璋兼上兵學堂教習。這三個人,因教習這份工作,都成了徐世昌的直接下屬。在短短的兩年中,徐世昌與他們建立了深厚的師生情誼。
而這三個人,後來被稱為“北洋三傑”,個個手握重兵,縱橫軍界政界。不僅是他們仨人,由於徐世昌學識淵博,待人謙虛,樂於助人,小站新軍中所有與他相交過的軍人,對他都很敬重,而後來全國各地新軍軍官,大都出於北洋六鎮,這六鎮中的軍官,又源出於小站新軍。這樣一來,作為文官的徐世昌,自然而然就有了一股來自軍界中強大力量的支持。這對徐世昌後來的總統之途,無疑有著巨大的幫助。
袁世凱在徐世昌等人的協助下,在小站練出了一支嶄新的軍隊,人數雖然不足萬,戰鬥力卻非常強,構成了後來中國軍事力量的核心。朝廷派兵部尚書榮祿到站站來查看,隻見新軍單個素質都特棒,整體士氣也很高,與舊軍相比,真都可以以一當十。回去給慈禧匯報,袁世凱很快擢升直隸按察使。
到戊戌變法開始後,手握小站新軍的袁世凱先是受到光緒的重視,想靠了他的武裝來支持維新。1898年9月16日、17日兩次召見後,光緒破格提拔袁世凱為候補侍郎。接下來的18日晚,譚嗣同突然闖進袁府,讓袁世凱舉兵先殺榮祿,再逼太後交權。
袁世凱驚出一身冷汗,含糊搪塞,送走譚嗣同。正反複權衡,拿不定主意時,得知光緒已被囚禁,又被榮祿傳見,趕忙就向榮祿和盤托出革命黨要“殺祿逼後”一事。
如此一來,袁世凱不僅為自己解除了嫌疑,還得到了慈禧與榮祿的進一步信任至使官運更加亨通。1899年,袁世凱升任工部右侍郎,12月調任山東巡撫。
袁世凱就要率領他的全部新軍前往濟南去了。臨行前,徐世昌與袁世凱告別。
“你是不是請求外放,到山東去做個道員。”袁世凱不舍與徐世昌分別,將自已權力範圍內能給的最高官職許他,希望徐世昌能夠仍然與他在一起。
徐世昌聽了,輕輕地搖了搖頭。睿智而又深諳為官之道的袁世凱見了,立刻改了話說:“你對道員不動心,是對的。今年你還剛四十出頭,守住翰林院這個大林子,遲早有東風浩**、展翅衝天的時候,確實沒有必要去做什麽風塵俗吏。”
徐世昌微微地一笑,與袁世凱揮手告別。袁世凱去山東做巡撫,他再回翰林院做他的七品編修。
1900年,對慈禧太後來說,是禍從天降,西風掃落葉的一年。8月4日這天,八國聯軍近2萬人,多路衝向北京。第10天,北京淪陷。再到第二天天沒亮時,漆黑中,一個身穿藍布夏衫、發不及簪的老婦人,帶著個小青年和一幫隨從,極為狼狽逃出西華門。
誰又會想到:那老婦人,竟是曾經威震華夏的西太後慈禧;而那小青年,正是當朝的天子光緒皇帝!
這一老一少,在眾多隨從的簇擁下逃出北京,一路西上,連著三日都隻能睡土坑食米粥。這位曾經奢侈已極享盡榮華富貴的兩朝太後,做夢也不曾想到,她連同她的皇孫,會有今天!
早在北京破城當天,太後想要召見大學士、六部九卿等朝廷重臣時,已無人應召。這一路西行逃命,身邊也隻是些個太監奴才,一個能有主見能幫助她出個主意的人都沒有。
老太後心裏堵得慌,既為北京城被攻陷,更為以前在她麵前唯唯喏喏的大臣們對她的無情而萬分傷心。等到甘肅布政使岑春煊終於到了麵前時,老太後激動地竟然說不出話來,除了痛哭流涕,還是流涕痛哭。好半天憋出一句:
真是落羽的鳳凰不如雞啊!
此話一出,淚作傾盆雨下,足見太後的心堵,到了何種難以言說的程度。
八國聯軍進攻北京前,徐世昌因為堂妹病逝,告假回到定興縣給堂妹送葬。待他返回北京時,慈禧祖孫已逃,翰林院也是人去院毀。徐世昌在廢墟旁沉思一會,決定先將家屬送回河南定興,然後再去濟南看看袁世凱。
八國聯軍進攻北京,與慈禧當初決定利用義和團與列強相抗有關。義和團因慈禧的利用,反過來更加肆意妄為,不僅殺洋人,也濫殺無辜的中國人。
此時的山東巡撫袁世凱,正與時任粵督的李鴻章,聯合江督劉坤一、鄂督張之洞等人,采取東南互保的政策,與朝廷對著幹,不僅支持還鎮壓義和團,從而使得東南、中南一帶免於義和團的濫殺塗炭。
徐世昌到來,袁世凱非常高興,談及當前舉措,徐世昌說:“慰亭(袁世凱字)鎮守一方,能保境安民,不失為明智之舉。隻是此舉不合朝廷主旨,日後恐怕老佛爺怪罪,此事一定要早早思慮,盡早想出彌補的辦法來。”
袁世凱聽了,連連點頭,而後突然圓眼一睜,目中放光,對著徐世昌看了一會,才放低聲音說:“大哥的提醒讓我想到一事,也要與大哥說說。”
“什麽事?”
“大哥可知此時太後在何處麽?”
“聽說已到西安。”
“我勸大哥,立即到西安去。”
“對、對、對!”
徐世昌連說三個對字,最後眯細了眼看著袁世凱說:“謝謝!謝謝你的提醒。”
袁世凱讓徐世昌趕去西安見慈禧的用意很明白,此時的慈禧正在落難中,對那些匆匆趕到她身邊聽候差遣的人,一定會另眼看待。這對徐世昌來說,簡直就是天賜的浩**東風。就在當天,徐世昌告別袁世凱,往西前去西安。
在與八國聯軍的作戰中,榮祿節製的武衛軍有三支全軍覆沒,逃到西安的慈禧,在武力上此時隻能仰仗地方的漢人督撫。就朝中大臣來說,經過戊戌政變,但凡支持維新派的官員,有的處死、有的外逃、有的被革職監禁,朝廷勢力受到嚴重的削弱。隨後而來的義和團運動,使朝廷再次分裂而進一步削弱。
守舊派們在慈禧的支持下,肆意妄為、甚至公報私仇,大開殺戒,無論是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兵部尚書、戶部尚書,還是太常寺卿、大學士等,凡是他們看不慣的,都一律處死。
到辛醜議和,列強要求懲辦禍首,再加上東南督撫的一力彈劾,守舊派中的領軍人物,端郡王載漪充軍新疆、莊王載勳、軍機大臣趙舒翹賜令自盡,軍機大臣剛毅死於逃難途中,山西巡撫毓賢則被就地正法。
這麽接連地折騰之後,朝廷各衙門,人去樓空。清廷不僅時局危殆,更是人才奇缺,於是下令:各省督撫,都須向推薦才謀卓著之人,報到中央,以備錄用。
這對徐世昌來說,真是東風浩浩****了。西安一行,他已經東風浩**了一回。到了西安之後,他被安排在西安新設的政務處辦公,參閱機要,雖沒見到慈禧,卻讓慈禧知道此刻有這麽個翰林院的編修趕到自己身邊,己然對徐世昌這個名字有了好感。
慈禧要地方督撫推舉賢才,放眼大中國,此刻的地方督撫,李鴻章因為被出京議和弄得聲名狼藉,就剩下了張之洞、劉坤一和袁世凱三人權重兵強,說話格外有份量。
對於徐世昌,袁世凱的鼎力推薦自不用說,張之洞與徐世昌也很有交情。早在1897年,張之洞與徐世昌曾經有過一次長談,倆人說話非常投機、談得十分融洽,張之洞當時就想留下徐世昌。
三個說話置地有聲的督撫當中,徐世昌占了兩個,加上慈禧已經對他有了好感,自然是占盡了人和。而要為官,根本又在人和。
張之洞共具疏保薦9人,徐世昌位列首位。張之洞在保薦時盛讚徐世昌:誌趣端正,持躬謹飭,明達時務,辦事精細,前在袁世凱軍營有年,於兵事甚能考究,實為今日有用之才。
徐世昌的拜把子兄弟袁世凱,保薦了徐世昌、孫子寶奇等數人,也把徐放在首位。疏中讚頌徐世昌:“公正篤誠,才識明練。前在臣軍辦理營務,遇事能持大體,不避勞怨,調和將士,撫馭得宜,全軍翕然悅服。尤於時局要政潛心考究,誌切澄清,故以儒臣而暢曉軍情,洞達時務。跡其神明內斂,局幹(器量才幹)隱然,實稱遠到之器”。
有了張之洞和袁世凱的大力保薦,徐世昌立刻被兩宮召見。有記載說:“垂訓數十語,問政務處及前在新建軍營暨去歲長途艱苦,有:‘必須上下一心,實事求是’之諭。隨即,奉旨以道員交軍機處記存。當兩宮回鑾時,袁世凱迎駕,又麵奏徐世昌學兼文武,才優幹濟。”
慈禧見袁世凱如此鼎力推薦徐世昌,又宣徐世昌來見。問他對直隸、山東的軍事情況,徐世昌答對明晰。慈禧聽了,非常高興,第二天對榮祿說:“這個徐世昌體貌英挺,音吐清揚,應該是也可以接替李鴻章的職位吧?”
在此之前,慈禧已經決定由袁世凱接替李鴻章的職務,現在又這麽說,是表示她對徐世昌的一種高度認可。從這以後,徐世昌在官場上開始平步青雲。
跟隨慈禧返回北京後,先升任政務處總辦;接著又越級補授國子監司業(僅此於方官祭酒);再任商部左丞。1903年底,清設練兵處,他又奉旨開去商部左丞缺,以內閣學士候補充練兵處提調,並賞給副都統銜。練兵處下設三個司,段祺瑞、王士珍、馮國璋等原小站骨幹,分握其權,徐世昌再次又做他們的上司,在練兵處幹“參謀長”一樣的職務。同時,仍兼職政務處、財政處的總辦。
1904年,徐世昌又升任兵部左侍郎。同年,奉派甲辰科會試複試、朝考閱卷大臣,當上了朝考的主考官。這是清末的最後一次會試,為曆時1300年的科舉製打上了休止符號。1905年,他得旨入值軍機處,又充任督辦政務處大臣、會辦練兵大臣。這年年底,徐世昌補授軍機大臣,署兵部尚書。
就這樣,一個從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因為西安一行、外加兩個督撫推薦,更因為慈禧喜歡他體貌英挺、音吐清揚,於是累加擢升,不到3年時間,徐世昌連升七級,竟成了從一品的兵部尚書!
這在大清漢族大臣的升遷史上,從未有過。
在官場裏苦熬了14年的徐世昌,終於熬到了官運亨通的日子,而且來勢烈烈,甚至於遠勝過本來也官運亨通的袁世凱和張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