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協助袁世凱操練新軍

民國是中國史上頗值得玩味的年代,世襲了兩千多年的皇帝製剛剛結束,就開始實行民主選舉。民國的八大總統,從表麵看,一個個都是通過議員們投票選舉出來的,但實際上,卻都是靠了槍杆子才掙得總統桂冠的。

正因為如此,民國短短的38年中,能坐上總統之位的八個人,不是手握重兵,就是與手握重兵將軍們有著極深淵源的。徐世昌屬於後者。他之所以能與民國期間手握重兵的將軍有著極深的淵源,主要得益於他24歲時,有幸與袁世凱相遇。

徐世昌1855年出生於天津,曾祖父是道光年間的進士,祖父與父親卻都再無半點功名。徐家的希望,便都寄托在他這個長孫身上。由於父親早逝,家中生活拮據。勤儉堅毅、教子有方的母親,情願自己吃苦受累,也要想方設法,把兒子培養成才。

三歲時,徐世昌被送進私塾;13歲,開始學作八股文。慈母不僅督促兒子勤苦學習,還刻意教育兒子交友做人。常對徐世昌說:“居家必先忍讓,報國不避艱險”。對徐世昌要求很嚴。

徐世昌對此曾回憶說:“孩童之時,若有三份食物,便思得其兩份,母即予嚴斥:‘今日如此,長大又當如何?!’寧可將食物扔掉,亦不令世昌食。稍長,每一交友,母必察其人品如何,果係賢才,則款以美食;否則立予斥絕之。人見其孤苦,勸其依一縣令親戚,徐母曰:‘托人餘蔭,罔知艱苦,無複有刻厲振興之心矣’。族人感歎:‘汝苦心持家教子,異日必有成就,真我家功臣也!’”

有了這麽好的母教,徐世昌從小知事明理、有情有義,凡事能替他人著想、一心想出人頭地。1870年,年僅15歲的徐世昌開始替母親分擔養家重擔,去親戚、鄰居家做家教,兼做一些寫信、記帳之類的雜事。到19歲時,便離家遠行,先後到沈丘、洛陽、安陽、淮寧(今淮陽)等縣去替人做事,爭錢養家。

生活雖然艱辛,卻是愈發勤苦學習。擠出時間,讀詩誦經,拚了命似地,隻渴望能早一天中了秀才、中了舉人、中了進士,以科舉入翰林,頻步官場,做一番大事,光宗耀祖、揚眉吐氣。也算是天生有緣,同徐世昌持一樣想法、而且碰巧又能交上朋友的,此時正還有這麽個人。

這人名叫袁世凱,1859年生,比徐世昌小4歲。1878年,袁世凱的堂叔離世,袁家分家。袁世凱從嗣父袁保慶的名下分到一筆豐厚的家產。有了錢,袁世凱移居陳州,開始詩文酒肉的生活。他生性豪邁,不惜錢財,很快身邊便聚集了一幫文友,於是便開了兩個文社。一下子,在年青人中,特別是貧寒的學子中,名氣越來越大。

徐世昌這年剛好漂流到淮寧,在教書時聽人提到袁世凱,不由心生仰慕,專程前去拜訪,參加他的文社。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秋日,徐世昌青衣敝履,雖不修邊幅卻神采飛揚。袁世凱一睹他的容貌,便是特別地喜歡。倆人一番交談後,彼此都為對方的見解所傾心,特別是袁世凱,對於徐世昌言語中透出的勃勃雄心和滿腹經綸,更是連聲讚道:“菊人,真妙才也!”

倆人誌同道合,心心相惜,很快拜為異性兄弟。此時的徐世昌,在1875年入闈鄉試,已得了個秀才。袁世凱在1876年參加鄉試,卻名落孫山。倆人相識後的第二年,大考來臨時,徐世昌想去參加順天府的館試,求個舉人;袁世凱想去參加鄉試,求個秀才。

可徐世昌剛賺得些教書錢已托人交給母親,此刻正囊中羞澀,難以啟程。袁世凱知道後,二話沒說,取了百兩紋銀,硬塞在徐世昌懷裏。徐世昌見袁世凱是真心相助,就不推辭。倆人相互勉勵幾句,告別啟程,各自前去參加自已的應試。

結果,倆人都名落孫山。

隻不過,袁世凱為此將文章詩作付之一炬,朗聲感慨:“大丈夫應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豈能鬱鬱久困在筆硯之間,蹉跎了歲月?”

從此,袁世凱投筆從戎,在1881年投奔吳長慶後,更是晉升連連,在軍界中覓得用武之地,漸露頭角。或許是因為袁世凱在科舉中接連兩次連個秀才也中不了,由此對科舉恨之入骨。當他當上直隸總督後,便聯合其他官員,奏請朝廷廢除科舉,推廣學校,從而為中國教育立了大功,結束了中國綿延一千多年的科舉製度。

而徐世昌,舉人一考不中,毫不氣妥,仍然堅持著,一邊教書、或做些文字工作掙錢養家,一邊苦讀詩書文章。1882年,他終於考中舉人,於是信心大增,再接再厲,第二年又進京參加禮部會試,試圖再奪進士桂冠。

或許是他身負二擔,既要參加科舉,又要承擔家中生計,勞累過度,試前患病吐血、元氣大傷,結果落第。

徐世昌外柔而內剛,凡事有自己的主張,雖然生活十分拮據,進士考試又是落第,卻仍不甘心以舉人身份謀一小吏之職養家糊口,而是矢誌於科舉,雖屢受挫而不悔。又經過三年寒窗苦累,終於在1886年春天,徐世昌再次進京參加禮部會試,結果一舉而中進士第176名。在接下來的殿試中,又列二甲第55名。

清製有規定,殿試填榜後,皇帝將親臨太和殿舉行傳臚大典,宣布殿試結果。其時,王公百官與全體貢生,全部都參加。這一下,徐世昌第一次榮幸地見到皇帝和王公百官,更加增強了做大官的自信與榮譽感。

在萬分的激動中,徐世昌聽到皇帝宣布:登第進士分三甲,一甲三名,賜進士及第;二甲若幹人,賜進士出身;三甲若幹人,賜同進士出身。

宣布之後,一甲三名立即授職,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編修。其他進士,按他們所得等級,分別授以庶吉士、主事、中書一直至知縣等職。徐世昌以成績優秀,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

庶吉士又稱庶常,是翰林院內的短期職位,由科舉進士中選擇有潛質者擔任,目的是讓他們可以先在翰林院內學習,之後再授各種官職。

庶吉士一般為期三年,期間由翰林內經驗豐富者為教習,授以各種知識。三年後,在下次會試前進行考核,稱“散館”。成績優異的可留任翰林,授編修或檢討,正式成為翰林。

因為隻有做了翰林才能步入內閣,所以庶吉士又號稱“儲相”,即預備宰相,個個都有平步青雲,做朝中大臣的機會。

徐世昌在庶常館學習3年期滿,考試列一等,成為科大教習張之萬相國的門生。1889年,徐世昌正式步入翰林院任職編修,等待遷升的時機。

這時,可以說錦繡前程的大門已經向他敞開,隻需邁步進去就是,這使徐世昌感到無限的滿足和無比的欣慰,他躊躇滿誌地等待著。

這個來自清寒之家的學子,原本的要求並不是很高。早年剛考中舉人時,他曾對朋友說:“他日……或幸成進士,用為縣令,若分省得河南,授杞縣、太康,必師孟嚐君,廣納食客”。

出生寒微的子弟,對自己的前途常常有種先天的擔憂,即便考中進士,誌向也不過隻能想到自己的上幾輩祖先,能在河南金杞縣、銀太康的地方做幾任縣官,有條件招呼一些親朋好友吃吃飯,便也就滿足了。

可是現在,他不僅“幸成進士”,而且還入選庶吉士,散館後又被授以翰林院編修,可以說飛黃騰達近在咫尺了。

然而,偏偏在這時候,已經走上了金光大道的徐世昌,遇到點小麻煩。

他的師長,是軍機大臣張之洞和翰林院掌院學士李鴻藻。張之洞還好說,隻是李鴻藻,老是對徐世昌有看法,不管他怎麽做,李鴻藻還是認為他“虛矯過人”。

頂頭上司對徐世昌持這種看法,對徐世昌來說自然是遭糕透了的事情。結果是,徐世昌在翰林院一呆就是九年,還在原地踏步踏。

盡管是到了金光大道上,這做官的事,主要是需要外在的動力來推一把,單靠自己的努力,總是有限的。或許正因為如此,對於走入仕途的寒門子弟而言,自古就有熬官一說。

一個“熬”字,點明了官場裏的等待,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而正是在這一點上,徐世昌表現得讓人驚訝不已。

因為九年沒有升遷,編修又隻是個七品芝麻官,俸銀很少。自古為官,能撈銀子的,都是些帶“頭”的,無論是雞頭狗頭、龍頭蛇頭,隻要帶個頭,就是到地方做一任縣知府,也可以撈到不少銀子。所謂,寧為雞頭,不為鳳尾,便是這麽來的。

而徐世昌,雖為京官,卻隻是“尾”。在當時,就有不少人勸徐世昌,既然頂頭上司對你有看法,何不請求外放去做一做知州、或者縣府,先撈些銀兩,把家裏弄得富裕了再說。

對此,徐世昌笑而不語,隻是更加主動地交朋結友,獲取人脈;勤讀苦學,增長知識。因為在他看來,既然已做京官,雖在最末,一旦起用,便能入閣,參與打理國事。自己已經走到這一步,就應該風物長宜放眼量,又何須來顧及一些眼前的繩頭小利。

就這樣,冷板登一坐竟十年,從小吃盡苦頭的徐世昌以超常的毅力,決心要把這冷板登坐穿。

九年多來,他的朋友、拜把兄弟袁世凱,卻開始在軍界中有了一點兒名氣。袁世凱燒了詩書文章後投奔堂叔的摯交、浙江提督吳長慶,在追隨吳長慶赴朝之後,接連在平息“壬午政變”和“甲申政變”中屢建戰功,到1885年,己得清廷任命為“駐紮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的全權代表,以知府分發,以道員補用,賞加三品銜,比還是七品的徐世昌足足高了四品。

1894年,袁世凱從朝鮮回來,正趕上清廷要練新軍。打了幾年仗,袁世凱已深知軍權對自己仕途的重要,又因為經曆了朝鮮平亂已得清廷賞識,自己也具備操練新軍的一些經驗和能力。

此時的袁世凱,以官職相比,比徐世昌高,可徐世昌畢竟是京官,跟上麵說話、疏通上層關係得天獨厚。

於是,袁世凱找到徐世昌,說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徐世昌在“上麵”活動活動。徐世昌高興地答應下來,立馬去找正為清廷授命商辦軍務,時任軍機大臣的李鴻藻,陳說袁世凱適合操辦練新軍的事情。

李鴻藻雖說對徐世昌有看法,但由於徐世昌對袁世凱的能力介紹有理有據,李鴻藻是個重才且對清廷忠心耿耿的人,聽完之後很快答應向朝廷推薦袁世凱。

袁世凱做事,總是想得很慎密,為謀練軍一事,他多方下手。除了請徐世昌去遊說李鴻藻,同時還通過大太監李蓮英去遊說當時留京再授步軍統領、會辦軍務的榮祿,結果也獲允準。由於李鴻藻與榮祿的鼎力推薦,袁世凱終於如願以償,得以去小站督練中國史上的第一支使用洋槍洋炮的新軍。

小站練新軍,這是袁世凱一生事業發展的又一個最關鍵的起點,同時也是徐世昌一生事業發展的又一個最關鍵的起點。因為袁世凱一接手督練新軍的任務,立即向清延奏請徐翰林兼管新建陸軍稽查全軍參謀軍務營務處總辦(相當於秘書長兼參謀長)。

徐世昌在編製、職位、級別均保留在翰林院的情況下,欣然就任。在這旁人看來,完全是以高就低,可徐世昌卻根本不理會這些,毅然而然地離開翰林院,來到天津偏僻的小站,全力以赴地協助袁世凱操練新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