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總統希望落空

1916年3月20日，由馮國璋領銜，帶領江西將軍李純、浙江將軍朱瑞、山東將軍靳雲鵬、湖南將軍湯薌銘，五位將軍，聯名發出密電，就結束戰亂之事，提出三點看法，征求各省意見。

“其屬於南方者：一、取消獨立；二、退出戰區；三、保護戰地人民。其屬於北方者：一、取消帝製；二、懲辦罪魁；三、請元首自行辭職以覘全國人民之意思。”

“五將軍密電”，核心是要求袁世凱“取消帝製，懲辦罪魁”，此密電一出，全國震動。五將軍都是北洋嫡係大將，是袁世凱維持統治的根本，如今他們都反對帝製，袁世凱末日當然也就到了。

密電是直隸巡按使兼將軍朱家寶送給袁世凱看的，袁世凱看過密電之後，驚了半晌，最後才失魂落魄地說：

“完了，一切都完了！昨晚我就看見有顆大星掉下來，這是我第二次見到。第一次李文忠公（鴻章）死了，這次或許是輪到我！”

四麵楚歌、內外交困，袁世凱隻得采納馮國璋等五將軍的建議，取消帝製以求生存。3月23日，袁世凱宣布廢除洪憲年號。皇帝夢剛做了83天，袁世凱沒享受到一天皇帝的威風就這麽結束了。

帝製雖然取消，被帝製弄昏了頭的袁世凱這回出人意外的天真，他還想退而求其次，繼續做他的總統。可他此時已是聲名狼藉，而且這麽多帝製的反對派都對他心存芥蒂，擔心他秋後算帳，為自己今後的安全著想，沒有一個人讚成袁世凱繼續做總統。

萬般無奈的袁世凱，厚著臉皮請出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三人來支持他。黎元洪、徐世昌從帝製開始就持反對意見，跟袁世凱對著幹了這麽些時間，一直被冷落著，心裏自然也是不願讓袁世凱複出。

於是乎，黎元洪、徐世昌雖然重新登台，卻就是一句戲文也不唱，如同他倆還在閑居一樣。倒是段祺瑞，因為一直野心勃勃，冷落了這麽些日子，再讓他擔起國務卿的擔子後，還真熱火朝天地辦起事來。

袁世凱正感到或許有些希望，就看見段祺瑞露出馬腳。他以國務卿的身份向袁世凱提出條件說：必須實行責任內閣製。

這哪裏是在幫袁世凱，分明就是在逼袁世凱向他段祺瑞交出權力。袁世凱對段祺瑞失望之餘，再派心腹阮忠樞，前往南京說服馮國璋。希望馮國璋能在此關鍵時刻幫他一把，聯絡那些還未獨立省份的軍政大員，發布一個擁戴袁世凱繼續做大總統的電文。

馮國璋聽了阮忠樞的話，心中想道：這袁大總統，被“皇帝”了一回，頭腦竟然也這麽簡單了。嘴上卻說：“目前正與護國軍談判，此時通電會引起南方獨立各省的反感，等於製造緊張空氣，不利於和平解決。”

這話說完，見阮忠樞正在考慮，又建議道：“要不這樣，先召集一次未獨立各省軍政大員會議，以協調北洋內部，團結一致，形成力量，這樣對護國軍談判才會有優勢。”

阮忠樞聽了，感到馮國璋的話有他的道理，便回去稟告袁世凱。無可奈何的袁世凱雖然不想召開什麽會議，但唯此還有一線希望，也隻有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為召開會議，馮國璋與江蘇巡按使齊耀琳擬定“總統留任”、“大赦黨人”、“懲辦奸黨”等和和解決亂局的八項主張，以作開會時討論。

袁世凱見主張中有總統留任一條，誤以為這是馮國璋對他還有感情，便盟生了以馮國璋取代段祺瑞的想法，使蔣雁行致函馮國璋，透露他對馮國璋“相望甚殷”的態度，還希望馮國璋“力為維持，以救大局。”

馮國璋閱過蔣雁行的信，心中感到好笑，他讓袁世凱暫留任總統之位，隻不過是想等到時機成熟自己取而代之，又哪裏會去救袁世凱的大局。在與各省將軍們聯係時，馮國璋曾就總統留任一條對將軍們解釋說：

“民國四年以後，大總統因已失其地位，副總統名義亦當同歸消滅，我主張根據清室交付原案，承認袁大總統對於民國應暫負維持責任，待國會開幕，重新選舉未來的大總統。”

這話說得已經十分明白，現在讓袁世凱留任總統，隻不過是讓他暫時讓他負一負責任而已，就象當初清帝剛退位時一樣，這也包括黎元洪這個副總統在內，他們都隻是臨時的。一旦有了合適人選，他們都應下台。

盡管如此，當這八條意見公布出來之後，不僅與護國軍的意願相去甚遠，即使北洋派內部，也是反對聲一片。

為了挽回影響，馮國璋又將八條意見反複推敲修改，於5月1日以個人名義通電各方。其中第一條為：暫時承認袁世凱為大總統，待新國會組成後，由袁世凱提出辭職，重新選舉大總統。

這個電文太露骨，一經麵世，立刻遭到輿論指責。因為馮國璋如此公開反對黎元洪以副總統資格繼任大總統，堅持由袁世凱任過渡時期總統，這無疑是在把自己要當大總統的野心昭示於天下，與護國軍方麵的意願完全相反。

一時間，全國上下，反對聲、譴責聲、甚至咒罵聲，鋪天蓋地劈頭蓋臉地砸向馮國璋。馮國璋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孤詣地經營，到頭是使自己的聲望數日內一落千丈。

袁世凱的心腹蔣雁行、阮忠樞等一直嚴密監視馮國璋的一舉一動，把這些情況迅速匯報給袁世凱。智慧超常的袁世凱，也突然夢中醒來，明白了馮國璋的真實意圖，立即命令蔣雁行、阮忠樞等人趕赴南京、徐州等地，展開活動，分化瓦解、破壞南京會議，使會議絕不能按照馮國璋的意圖召開。

袁世凱做事，從來是心狠手毒，同時指示禁衛軍軍官倪嗣衝：一旦南京會議召開，如果沒有傷害到袁大總統，就促使它順利進行；如若對袁大總統不利，就設法進行破壞，縱然發生流血也再所不惜。

南京會議，以馮國璋為主，包括張勳、倪嗣衝三位發起人由於各自背景不同、目的不同、任務也不同，這就決定了南京會議根本不可能達成一致。

5月6日，馮國璋抵達徐州後，立即與張勳、倪嗣衝商議南京集會的有關事宜。結果，張勳企圖抓住馮國璋，借機恢複清室；倪嗣衝因為袁世凱的交待，無非是借南京會議之機來促成袁世凱繼任總統之事；馮國璋野心獨大，想籍此確立自己在未獨立各省的盟主地位，以利於第二部展開對袁世凱的逼宮行動。

會議是馮國璋提議運作召開的，理所當然被推為主席。由於三個三顆心，各懷各的鬼胎，未獨立各省派全權代表一人到達南京後，原定於5月15日召開的南京會議，在袁世凱的幕後操縱下，直到18日才正式召開。

白天討論時，多數人主張袁世凱退位；到了晚上，倪嗣衝率三營衛隊趕到南京，力主維持袁世凱地位。會議風向驟變，馮國璋無奈之中心生一計，提出電邀獨立各省參加會議，企圖借護國軍打壓倪嗣衝。

然而，獨立各省皆因不滿意他承認袁世凱做過渡總統的主張，拒絕參加會議。馮國璋再無計可施，扭轉不了局麵，隻好宣布散會。

南京會議慘遭失敗，馮國璋悲憤沮喪，提出“和平解決”時局的八條辦法沒法得到眾人認可，在宣布南京會議被解散時，馮國璋已經分明預感到：這一次，自己當大總統的希望，已經完全落空，前景十分黯然。

回到府上，馮國璋對女婿陳之驥說：“照這麽下去，局勢如果還繼續地惡化，我就隻有出國暫避風頭了。”

馮國璋希望落空，袁世凱更加難受。由於馮國璋、段祺瑞的步步緊逼，各黨各派包括軍隊在內的反感，已經將他置於舉國上下一片怒罵聲的境地中。此時的袁世凱，也已經分明地感到：滅頂之災，即將來臨！

南京會議解散後，袁世凱失望地對王士珍說：“滇黔反側，遠在邊地，尚非緊要。浙粵之變，餘亦有把握。馮乃我手下最有力量之人，彼竟公然宣布判言，遂使各省皆為搖動，大事益為棘手，令予進退維穀。”

說完這話，袁世凱長長地歎了口氣，舉頭望蒼天，很久很久一動也不動。幾天後，1916年6月6日，馮國璋正惶惶然準備出國時，袁世凱在總統府死去了。

馮國璋聽到這一消息，又驚又喜，半天說不出話來。感慨一番之後，立即緊張地行動起來。如今袁大總統駕鶴西去了，普天之下手握重兵最強大的，就是他馮國璋了。世事真是無常啊，希望剛剛失去，又一個更好的希望轉眼間就來臨了。

取而代之袁世凱空下來的大總統之位，機會竟然說來就來了。馮國璋感慨之後欣喜若狂，信心十足、雄心勃勃地準備馬上行動起來。

然而，這一次事情出乎老謀深算馮國璋的意料。段祺瑞近水樓台先得月，先行了一步。袁世凱一死，他馬上控製了北京政權。並且，段祺瑞早已看到了馮國璋在袁世凱死後，對總統位置的覬覦和威脅。為了堵住馮國璋進軍總統高位的道路，段祺瑞依了袁世凱遺言，由副總統黎元洪代行總統職權。

段祺瑞如此一步棋，馮國璋費盡心機的幾年努力，終因地利之失，棋差一著，把個總統的高位讓黎元洪給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