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攝掌相事孔子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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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再來時,定公將孔子召回曲阜,官升了兩級,做了魯國的司空,主管禮儀、德化、祭祀等事務。這對孔子來說,都是些輕駕就熟、自己非常喜歡的事情,自然非常高興。中都一年,孔子的政績異常顯著。四方得治,不僅將中都治理得平安無事,就連遠在幾十裏之外的曲阜也大大受益。單是盜賊,就減少了許多。更有中都通往曲阜的馬路,拓寬許多,修建得平平整整,使得中都的農產品可以更順暢地運到曲阜,百姓商人無不拍手稱讚。
孔子的升職,問心無愧,隻不過牛刀小試,並不十分過癮。做了司空不久,孔子又親自主持了定公的一場大祭祀,贏得朝中上下一片喝彩聲,不久便再升任大司寇,掌管魯國的刑獄、糾察和平息內亂的大權。雖說兩年三升,孔子卻並無半點得意,隻是兢兢業業地做自己份內的事情,一有閑遐,就來關心教育自己的學生。這一天,子貢來見他,談起齊國的管仲,子貢問孔子:“管仲不能算是仁人了吧?桓公殺了公子糾,他不能為公子糾殉死,反而做了齊桓公的宰相。”
孔子聽了,心想:管仲阻止了齊魯之地被“夷化”的可能,“尊王攘夷”,反對使用暴力。這些舉動都說明他是個有仁德的人,何必要求他像匹夫匹婦那樣,還要有什麽節操與信用呢?這麽想著,便肅然地對子貢說:“管仲輔佐桓公,稱霸諸侯,匡正了天下,老百姓到了今天還享受到他的好處。如果沒有管仲,恐怕我們也要披散著頭發,衣襟向左開了。這樣的人,哪能像普通百姓那樣來恪守小節,自殺在小山溝裏,而誰也不知道呢。”
子貢聽了,理解地點點頭,說:“老師這是在告訴我,大丈夫行事,不必拘泥於小節。”
孔子聽了,進一步解釋說:“君子之道有三個方麵,我都未能做到:仁德的人不憂愁,聰明的人不迷惑,勇敢的人不畏懼。”
子貢說:“你怎麽能說你都未能做到呢?我看得很明白,這正是老師的自我表述啊!”?
孔子正要分辨,子貢又問:“我想知道,怎樣實行仁德呢?”
孔子回答說:“做工的人想把活兒做好,必須首先使他的工具鋒利。住在這個國家,就要事奉大夫中的那些賢者,與士人中的仁者交朋友。”?
“老師是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實行仁德的方式,就是要事奉賢者,結交仁者,這些都是需要首先做到的?”
“你理解得很好。”孔子說:“我現在要問你,讓你和顏回兩個相比,你自己說說誰更好一些呢?”
子貢回答說:“我怎麽敢和顏回相比呢?顏回他聽到一件事就可以推知十件事;我呢,知道一件事,隻能推知兩件事。”
孔子說:“你這是說你不如他呀,我同意你說的,你確實是不如他。顏回不但勤於學習,而且肯獨立思考,能做到聞一知十,推知全體,融匯貫通。我希望所有的弟子都能像顏回那樣,刻苦學習,舉一反三、由此及彼。正因為如此,他在學習上才能夠總是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說到這裏,孔子想到顏回學問道德接近於完善,生活上卻非常貧困,不由深感遺憾長長地歎了口氣,說:
“顏回的學問道德接近於完善了吧,可是他非常貧困;而你端本賜不聽命運的安排去做買賣,每次一猜就猜中行情,總能大筆大筆地賺錢。”?
子貢聽了,睜大眼睛望著孔子,嚴肅地思考著。
“走,我們到講堂去,聽聽曾皙在講什麽?”孔子提議說。
子貢便隨了孔子,走過幾條巷子,來到講堂。隻見曾子端座於上,說:“自己有才能卻向沒有才能的人請教,自己知識多卻向知識少的人請教,有學問卻像沒學問一樣,知識很充實卻好像很空虛,被人侵犯卻也不去計較,等等這些,我們這裏的許多同學都這樣做過了。”
孔子聽了,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子貢。稍微思考了一下,子貢回答說:“曾子在這裏所說的話,完全秉承了老師的思想學說啊!‘問於不能’,‘問於寡’等都是老師在學習上一貫提倡的謙遜態度。在學習上,既要向有知識、有才能的人學習,又要向少知識、少才能的人學習。隻有始終保持這種謙虛不自滿的態度,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學人。”
倆人正說到這裏,隻聽曾子又說:“可以把年幼的君主托付給他,可以把國家的政權托付給他,麵臨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而不動搖屈服。這樣的人是君子嗎?
“是君子啊!”?學生們齊聲回答。
“對!是君子,這樣的人是君子!”曾子激動地大聲重複著。
“說得真好,我要培養的,就是有道德、有知識、有才幹的人。他可以受命輔佐幼君,可以執掌國家政權,這樣的人在生死關頭決不動搖,決不屈服,這就是具有君子品格的人啊!”孔子感歎地說。
子貢見了,說:“曾子可以說是得了先生的真傳啊!”
孔子點點頭,說:“我希望你也能這樣。”
“努力吧,我努力就是了。”子貢說。
“我相信你,不會做得比曾子差的。”孔子鼓勵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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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鼓勵著子貢,一麵又得意地微笑著,專心地聽曾子講課。作為老師,沒有比聽見學生在講述自己的主張更好的感受了。孔子得意的微笑中,露出了最愜意的滿足。這一點,讓子貢看著也有些妒忌,忍不住對曾子投去火辣辣的一眼。
曾子自然沒看到子貢妒忌的目光,甚至沒看到他和孔子,隻是認真地給學生們講敘著:“士不可以不弘大剛強而有毅力,因為他責任重大,道路遙遠。為什麽這樣呢?因為士把實現仁作為自己的責任。一個把實現仁作為自己責任的人,他的責任能不重大嗎?他要奮鬥終身,死而後已,他的路程能不遙遠嗎?”他動情地問著學生。
“能!”學生們一片讚同。曾子聽了,他沉默了好一會,而後才改說另一個問題:“君子以文章學問來結交朋友,依靠朋友幫助自己培養仁德。”
孔子聽著,扭頭對子貢說:“曾子說的真好。以文章學問作為結交朋友的手段,以互相幫助培養仁德作為結交朋友的目的。這正是君子之所為啊!”
“這不正是你教的思想嗎?是你教的好啊!”子貢說。
“是這樣嗎?”
“是的,正是這樣的!”子貢持說。
倆人正議論著,隻聽曾子又說:“我聽老師說過,人不可能自動地充分發揮感情,如果有,一定是在父母死亡的時候。我還聽老師說過,孟莊子的孝,其他人也可以做到;但他不更換父親的舊臣及其政治措施,這是別人難以做到的。”
孔子聽著,在心中為曾子喝彩,也為自己喝彩:“有怎樣的老師,就會有怎樣的學生。子貢說得很對,是我教他的、正是我教他的啊!”他在心裏感歎著,激動得差點流出眼淚,就在這時候,他又聽曾子說:
“一個國君,如果能夠謹慎地對待父母的去世,追念久遠的祖先,自然會導致老百姓日趨忠厚老實的。”?
說得真好啊!孔子又一次在心裏喊道。他並不相信鬼神的存在,曾說過“敬鬼神而遠之”這樣的話。孔子雖然沒有提出過人死之後有所謂靈魂的存在這種主張,卻非常重視喪祭之禮。在孔子的觀念中,祭祀已經被異化,不單是祭祀亡靈,而是把祭祀之禮看作一個人孝道的繼續和表現,通過祭祀之禮,可以寄托和培養個人對父母、先祖盡孝的情感。因此,曾子深化“孝”這一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的說法,孔子感到非常欣慰。他十分重視忠孝等倫理道德觀念,希望把人們塑造成有教養的、忠孝兩全的君子。孔子以為,如果人人都能做到忠與孝,那麽,我們的社會與家庭就可以得到安定和諧。
孔子正在欣慰地思考著,子貢輕輕地拉了他一下,並且用指頭朝窗外指了指。孔子順著子貢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顏路在窗外對他招手,臉上一副著急的樣子。
“八成是定公有什麽事。”孔子對子貢說。
“會有什麽事呢?”子貢問道:“如果真有,老師一定能猜得出來。”
“不是猜,天下的事情,是不可以猜的。”孔子說完這句話時,顏路已來到跟前,孔子朝他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別說,然後對子貢說:“天下的事情,隻可以憑了經驗和知識算出來。”
“老師一定是已經算出來了。”子貢滿懷希望地看著孔子。
“你真是成了我的老師。”孔子說:“我告訴你,定公一定是為了向齊國討還被侵占田地的事找我。”
子貢聽了,抬頭望著顏路。
“老師真是神人,怎麽能猜到的?”顏路信服地說:“定公正是為了被齊國侵占的鄆、灌、龜陰之田,要請老師去商量。”
“你怎麽也說猜!”孔子對顏路說:“我剛說了,天下事是猜不出的,要靠經驗和知識才能知道。”
顏路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這樣的,可我們平時老愛說這個猜字。”
“今後不要相信這個猜了。沒有相應的知識和經驗,是猜不到什麽的。”孔子微笑著說。
“對,我一定要更努力地學習,爭取也象老師這樣有知識。”顏路認真地說。
“就書本知識來說,我大約和別人差不多,在身體力行方麵,我也還沒有取得君子應有的成就。希望我們今後都能盡可能地從知識和經驗這兩個方麵再作努力。”孔子一邊說著,一邊望望顏路,又望望子貢。倆人見了,都認真地點了點頭,孔子這才愉快地說:“你們先去吧,我去見了定公再來與你們匯合。”
雖然定公讓人來催孔子快去,當孔子來到定公大堂上時,卻沒有見到他的蹤影。孔子與定公直接打了一些交道,對他的這種習慣已經了解,所以並不見外,隻靜靜地在那兒候著。不一會,大夫季子然進來,與孔子打過招呼,倆人便在堂上聊天。談了一會天氣、年景的事,季子然緩緩地問道:“夫子的學生越來越多,不知有才幹的國家棟梁有幾個?”
“應該是很多的,很多的,譬如仲由、冉求……”
“這兩個人我比較熟。”季子不等孔子說完,接過話來說道:“請問夫子,仲由和冉求可以算是大臣嗎?”
“原來你熟悉由和求呀。至於他們可以算是大臣嗎?我是這麽看的,所謂大臣是能夠用周公之道的要求來事奉君主,如果這樣不行,他們寧肯辭職不幹。現在由和求這兩個人,隻能算是充數的臣子罷了。”孔子認真地回答說。
季子聽了,想了想又問:“那麽他們會一切都跟著季氏幹嗎?”
“他們會用‘以道事君’的原則跟著季氏幹的。他們會用周公之道去規勸季氏不要犯上作亂,如果季氏不聽,他們就會辭職不幹。”孔子回答說。
“是這樣,你認為他們能做到嗎?”
“一定能做到。你或許會相信這句話,老師是最了解自己學生的。”孔子說。
“對,這話我相信。”
倆人正說著,聽得堂前一聲威嚴的咳嗽,他們循了哪咳嗽聲看去,原來是魯定公來了,忙起身上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