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孔子已到結婚時 兒子長大了2

2、

母親非常仔細地擦淨孔子臉上的淚流,溫情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一會,然後輕輕地擁著他,將自己微凸的小額頭貼近他雖然還沒有發育完好卻已經很寬闊的胸膛裏。“我的好兒子,我的寶貝兒子!”她在心裏呼喊著,放開孔子,瞥一眼書桌上展開的詩卷,關切地說:

“讀了一天的書,累了,這時最好讀一些很美的書,這樣可以讓自己的心情快樂起來。特別是今天,你就要去相親,最好不要讓自己流淚。”

孔子真誠地點點頭,瞅著母親,說“這種淚,每天都在心裏流,現在流出來了,心裏反到舒暢許多。”

母親聽了,一聲長歎,禁不住也流出淚來。孔子有些心痛,掏出手帕,替母親擦淚。他仔細地擦著,目光停留在母親斑白的鬢發上,似乎分明地看到了母親這一路走來的艱辛,看到了母親一直無私地為自己付出,不由得衝口而出:“母親,你手上的繭子還沒有褪去,美麗的臉龐又被終日的辛勞蒙上了一層疲憊的汙垢,現在連鬢發也斑白了。我這個做兒子的,什麽時候才能將疲憊從您的臉上擦去,使你的鬢發變黑呢?!”

母親聽了心頭一熱,卻不願兒子多想這個問題,微微一笑輕鬆地說:“待你成家立業,母親自然就可以享福了。”

“成家立業!”孔子一字一字地吐出這四個字。

“對!”母親肯定地說,突然將話鋒一轉,告訴兒子:“你知道嗎,我們的那頭黑豬,己經知道吃禾草了。”

“你是怎麽訓練它吃禾草的?”孔子驚喜地問母親。

“我把它和白羊關在一起,黑豬見白羊吃禾草,也就跟著吃了。”

“母親,你真有辦法。可是,外婆說你不搬進闕裏,就不會有白發,是不是真的?”孔子把話又拉回關於母親白發的問題。沒聽到母親回答,孔子堅持地問道:“母親,你為什麽要搬到闕裏來呢?”

母親沉思起來,她想起了十四年前,為了給兒子找到一個有利於他成長的環境,自己苦苦地想了三個月之後,毅然而然地搬到闕裏來的情景:

“那是墓地,你不能住在哪裏。”當年,顏征在決定搬往闕裏住時,她的母親、孔子的外婆這樣對她說。

“可是,我已經到那裏看過了,確實很好。” 顏征在認真地回答。

“很好?”孔子的外婆睜大了眼睛,問道:“那裏冷風秋煙,空空****,能有什麽很好?”

“那裏沒有空空****,有一座大大的墳墓。”

“墳墓?”

“對,就是墳墓。”

“墳墓裏有什麽?腐爛的屍體!” 孔子的外婆生氣地說,有些吃驚地望著顏征在,怎麽也弄不明白,年輕漂亮的女兒怎麽會對墳墓感興趣?

“可是,那是孔丘先祖的墳墓。女兒站在那墳前時,己經看見了這墳墓與孔丘的聯係。” 顏征在望著母親,放低聲音說。

“呸,呸!孔丘還這點大,你就……”

“母親,你誤解女兒了。” 顏征在打斷母親的話,耐心地解釋道:“孔子的父親,生前曾給我講過他先祖的一些讓人感到自豪的故事,當我站在墓前時,我就清楚地想到這些故事中的許多事情,甚至看見了故事裏的許多人。所以我想,墓裏埋著的不應該是腐爛的屍體,而是孔家一族昔日的光榮。子孫要健康成長,要有所作為,從他們先祖的光榮裏多吸收些營養,一定能事半功倍地幫助他們達到目的。如果我這個想法沒有錯,帶了孔丘住在那裏,對他的成長,一定非常有利。”

母親聽著,眼睛越睜越大,甚至困惑地摸了摸顏征在的額頭,擔心女兒是因為高燒在說胡話。

“我認為,參天的大樹總是從最肥沃的土壤中生長出來的,而這最肥沃的土壤,往往就是大樹先祖們遺骸化成的。” 顏征在拿下母親的手,輕輕地握住自己的手心,望著母親驚愕的一張臉,繼續談著自己的、在母親看來是驚世駭俗的看法……因為孔子堅持要問,顏征在一邊回憶著,一邊將這回憶說給孔子聽。

“母親,我的好母親!謝謝你!”年青的孔子麵色肅然地聆聽著,仿佛在聽一個古老的故事,終於情不自禁地呼喊起來。

“你不要感謝我,要感謝你的外祖父,是他的支持,我們孤兒寡母才能夠如願以償地搬進闕裏,搬進這三間昔日守墓人的舊屋。是他對你的教育,你才有了鑽研學問的基礎。”

“是啊,我的外祖父,他真是太偉大了。少時沒有他的教育,我現在恐怕讀不憧《鴻雁》這樣的詩。”

“你的外祖父不僅學識淵博,而且通情達理,待你大婚之後,有兒媳伴著我,你還可以再去向他好好地學習一段時期。”

“好,到時候我一定去。我真是感謝我的外祖父,還有其他許多給我幫助的人。仔細一想,我要感謝的人真的還很多,不過其中還是有一個最應該感謝的。”

“是誰?”

“就是你,我的母親。”

“這話不是很對。”

“怎麽不是很對?”

“對母親來說,兒子就是她的生命。”顏征在說著起身出去,到門邊時又回過頭來對孔子說:“時候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出來吃飯。相親是件大事,不可誤了時間。”

母親剛說到這裏,突然看到孔子臉上露出17年來從沒有過的驚慌神色,不由得大吃一驚。

3、

顏征在大驚不已,正要發問,說時遲那時快,從來文質彬彬的孔子,山豹般倏地猛撲過來,也不知從哪裏來這般大的勁,他抱了母親騰地一下子躍出門欄。就在這時候,聽到轟的兩聲巨響,門上的椽子塌了下來,揚起濃濃的塵土,紛紛落落地撒在他們母子的身上。母親慌忙地拍拍兒子身上的塵土,眯細著眼回頭一看,頓時激動起來。剛剛自己站著的地方,正砸著一根粗粗的、沉沉的、如鐵般硬的紫檀木門梁。

“兒子!我的好兒子!你救了母親的命”母親感激地抱緊孔子,連聲地呼喚著。

孔子看著完好無損的母親,放心地笑了,說:“我到裏麵去看看。”

“你去吧,小心些,把書撿收好,把那套玄色的絲‘深衣’拿出來,你得穿著它去相親。”

“哦!”孔子回答一聲,在母親關切注視的目光中,小心地越過坍塌的紫檀木門梁,進到屋裏。

這回該輪到孔子激動了,他剛才站著的地方,正躺著一塊大石。很明顯,這大石正是他倏地撲向母親瞬間砸下來的。如果我見母親頭頂上的門梁就要塌下來時不去救母親,這大石肯定會將我砸成爛泥……天啊!是母親救了我,不是我救了母親。孔子這麽想著,將寶貴的書一一撿好,抱緊了小心地來到母親身邊。

“這些書,你可以暫時留在屋裏麵,先將深衣拿出來,你必須馬上出發,去相親。”母親說。

“可是,這……”孔子指著坍塌了一半的房子。

“為人要守信,約好了的相親,你必須去。這裏不用你操心,一切有你母親。你此去宋國,來去要十多天,待你回來,這房子早已複修如新。”母親很自信地說。

“唉!”這麽勞累母親,孔子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年輕輕的,歎什麽氣!快去,把深衣拿出來。”

“哦。”孔子應承著,轉身要離去,突然又回過身來,閃亮著眼睛對母親說:“剛才是母親救了我,不是我救了母親。”

母親聽了,搖搖頭,說:“一個人做了好事,自然不該要求別人報答,但如果對做了的好事不承認,這也不是一個君子所為。”

“不,不是這樣。你進去就知道了,我剛才站著的地方,現在躺著一塊大石。”

母親睜大了眼睛,跟著兒子,進到屋裏,看見了那塊大石,一時感慨不已。

“我說的,剛才是母親救了我,不是我救了母親,對吧?”孔子瞅著母親,問道。

“不對!”母親擁著兒子,說:“是你的愛心,你的勇敢,救了你自己,也救了你的母親。”

孔子聽了,感到母親的話有理,但還是不太甘心,想了想,說:“兒子的愛心和勇敢,都是母親教的,剛才還是母親救了兒子。”

母親聽了,久久地望著兒了,一時無言以對,隻好自嘲地一笑,說:“看來我兒是學識大長,母親辯你不贏,隻能甘拜下風啦。”

“學識和道理是兩碼事,這是母親說的,現在為何又要扯在一起?”

“是啊,這是人的一個最大毛病,說的與做的往往不能那麽一致。”

“怎麽才能治好這個毛病呢?”孔子緊接著問道。

“反思。”

“反思!孩兒記住了。”

母親望著兒子,高興地點點頭,馬上又搖搖頭,說:“看我們母子都在做什麽啊,房子塌了,我們差點沒命,還在這裏爭論學識和道理。”

“房子塌了可以修,隻是增添一時的勞累。剛才母親教給兒子‘反思’這兩個字,可是夠兒子受用一輩子的寶貝。”

“兒子是說我們因禍得福?”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老子的話說的確實有道理。”

“談談你對這兩句的理解。”母親高興地問道,她最關心的始終是兒子的見識。

“老子是說世間變化無常,壞事可以引出好的結果,好事也可以引出壞的結果,禍福由不得人來定。”

“這麽說來,老子是告訴你,人就隻能等待禍福的降臨了?”母親緊追著問道。

“不,不!君子應該善待禍福。遇到禍事,堅信自己不會由此倒下,這樣既可少了因憂鬱而傷殘心誌一禍,又能在平心靜氣中想出辦法來,化禍為福;遇到福事,明白自己更好的事情還在後頭,這樣既可少了因自滿而停步的現象發生,又能在還要更上一層樓的豪情壯誌裏憑添勇氣,乘祥雲而起。”

“你說得很好,但老子說得不一定就是你理解的。不過,學習能如此,舉一反三,溶進自己的想法,將來定會做出大學問來。隻是,老子的學問太深,今後隻要有機會,你一定要好好地向他學習。”

“母親不是說,老子的學問不是正統的嗎?”

“是的,老子的學問不是正統的,但老子終歸是一門真正的學問。天下真正的學問,無論何門何派,裏麵都有閃閃發光的寶石,隻要是心胸寬闊、視野廣大的人,都可以看得見,並從中得到對自己有益的東西。”

“母親說得對極了。”

“母親說得再對,心裏也清楚,如今就學問而言,母親已遠不及我的兒子,這真使我高興啊!隻是,我們現在不能再說這些,你今天得去相親,再遲一些,你就走不完今天要走的路程。”

母親真有些急了,說著拿了玄色的深衣,拉起孔子,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