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入木四分半1
紫書客指著姑娘的左手掌，詫異地問：“你是怎樣將地圖去掉的？”
姑娘看看紫書客：“什麽地圖？你認錯人了吧？”
紫書客說：“我沒認錯人。一個小時以前，在大劇院門口，你問我從體育場到市圖書館應該怎麽走，我用手指在你左手掌畫了地圖。”
姑娘想了想，明白了：“您遇到的是我姐姐。”
“你姐姐？”
正在糾纏不清，傳來女聲呼喊：“歡喜——！”
姑娘立即答應：“喜歡——！”
那個呼喊“歡喜”的姑娘跑過來，跟呼喊“喜歡”的姑娘站在一起，竟是一模一樣，人莫能辨。
其中一個姑娘給紫書客看她的左手掌，上麵有幅紫色的簡易地圖。
她說：“先生，謝謝您。在大劇院門口是我向您問路，您就給我畫了地圖，其實需要它的是我妹妹。”
紫書客問：“你就打手機告訴你妹妹？”
“不，我把地圖傳給她。”
“傳？”
“您知道胎毛筆嗎？”
“知道，就是用新生嬰兒的頭發做成的筆，給這孩子留念的。”
“我跟我妹妹是雙胞胎，我們都做了胎毛筆。現在我的胎毛筆在我妹妹身上，她的筆在我身上。”
“為什麽這樣？”
“我們在試驗‘感應書寫’。雙胞胎之間本來就有一定的感應能力，胎毛筆使這種能力更可操作。我是右手書寫，我妹妹是左手書寫。剛才我妹妹左手拿著我的胎毛筆，1公裏外的我右手拿著我妹妹的胎毛筆，我們開始遠距離書寫傳遞。我拿我妹妹的胎毛筆在左手掌的地圖上描了一遍。我妹妹的胎毛筆是我妹妹身體的一部分，它立刻向我妹妹發回了有關書寫的同步信號，同時我也遙控指揮我的身體的一部分進行書寫。於是，我妹妹的右手掌上就出現了一幅地圖，跟我左手掌上的地圖一樣，隻是顏色不同。”
這時妹妹便展示右掌上的那幅黑色地圖。
酈懷琛笑道：“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姐妹應該是路過此地去赴蘭亭論書的吧？”
“是的，”姐姐自我介紹，“我叫郝喜歡，我妹妹叫郝歡喜，想必二位也是同好（hào）？”
酈懷琛和紫書客也都介紹了自己。
他們還沒來得及深入交流，一位警察出現在紫書客麵前。
穀卿健指著郝喜歡對紫書客說：“剛才我遠遠看見你在這位姑娘手上寫字，字是紫色的。”
紫書客說：“你的視力很好。”
“但你的腳力更加出眾，”穀卿健說，“我剛想接近你，你已經無影無蹤了。”
紫書客便問：“警察同誌，這位姑娘是向我問路的，您不會也要問路吧？”
穀卿健說：“我不要問路。你的紫色留言已經震動全城。我本來認為這種做法對推動城市文明建設有一定作用，不但沒有繼續追查，還向媒體建議作正麵報道。但現在發現了新的情況。”
“什麽新的情況？”
“有人被敲詐了錢財，在背後留言消失後才報了警。那留言是紫色的，寫的是：要除索命瘢，袋裝一萬元。如果去報警，後果自承擔。”
“這不是我幹的！”
酈懷琛從旁注意到，盡管紫書客麵不改色（不是他有本事不改，而是沒法改），他的聲音還是顯示出驚恐。
穀卿健很客氣地說：“情況需要核實，請跟我去坐坐。”
“我不要去坐坐！”
紫書客的腳力確實了得，他從眾人眼前消失時，最後一個“坐”字餘音未散。
穀卿健對酈懷琛說：“看來華光學校對學生的奔跑訓練還需加強。”
穀卿健從眾人眼前消失時，最後一個“強”字已經散盡餘音。
郝喜歡看著手上的紫色地圖疑惑道：“他會不會再來對我說：‘要是你不給錢，你手上的紫色就會讓你死掉’？”
酈懷琛忽然想到魏強。
“會不會是魏強克隆了紫書客，又根據他自己的業務特點創造性地發展了紫色留言？”
這時有人來打招呼：“對不起，對不起。”
酈懷琛不解：“什麽對不起？”
那人說：“請讓一讓，我們要拍廣告。”
後麵是市圖書館的鍾樓，是這個城市的招牌景觀。
酈懷琛和郝氏姐妹讓到一旁，和閑人們一起看熱鬧。
原來拍的是旅遊廣告。
遊客甲跑進鏡頭說：“我是坐汽車來的！”
接著，遊客乙說：“我是坐火車來的。”
遊客丙說：“我是坐飛機來的。”
最後，一個外國老頭出場：“我是坐輪椅來的！”
酈懷琛一愣，然後大叫：“羅賓漢！”
真是輪椅羅賓漢。
羅賓漢也認出了酈懷琛。
拍完廣告，羅賓漢立刻過來會友。一旁擔任監製的祝卿堪也摘下了墨鏡。
酈懷琛問祝卿堪：“我以為大尹集團隻拍影視劇，也拍廣告啊？”
祝卿堪說：“這是市政府出資的公益廣告。”
酈懷琛說：“我沒想到會有人請羅賓漢拍廣告。”
“從收視角度看，羅賓漢的形象有一定的不可替代性。他是外國人卻又會說中國話，身患殘疾卻又樂觀自強，年過古稀卻又——”祝卿堪問羅賓漢，“卻又怎麽樣？”
羅賓漢做了個卡通動作：“卻又活潑可愛。”
大家都笑了。
祝卿堪說：“他在觀眾中開始有人緣，已經拍了好幾個廣告了。”
祝卿堪忽然看到酈懷琛手中的報紙，標題上的“第一行書有望重見天日”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瀏覽了一下，嘟噥道：“這倒是一個挺不錯的影視題材，回去跟尹總說說。”
名聞天下的書法聖地——蘭亭。
三月初三，還是一千六百多年前的這個聚會之日。同樣的天氣，就像《蘭亭集序》裏寫的，“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現在，參加蘭亭論書的同好們錯落有致地坐在蘭亭外麵的曲水兩岸。他們中間，我們認識的有華光學校的老師百裏長纓，學生北君馬、陶君怡，白鵝友和他的白鵝朋友，輪椅羅賓漢，紫書客，沒穿警服的警察穀卿健，孿生姐妹郝喜歡和郝歡喜，《喜聞報》記者魚長躍。兩個年輕和尚是我們不認識的，其中一個長得眉清目秀，完全可以扮演唐三藏。
所謂“曲水”，其實是一條曲折的水溝，溝壁上砌著不規則的石塊。溝中水是流動的，所以有了“曲水流觴”的佳話。當年的遊戲是這樣的，用漆製的杯子盛了酒，順流漂浮，酒杯漂到誰麵前誰就得把酒喝掉，並作詩一首。
“按照慣例，聚會由長者主持。我癡長幾歲，就先說幾句。”白鵝友對大家說。“今天也算‘群賢畢至，少長鹹集’了。既有舊友，更多新朋，還是介紹一下自己，便於交往。”
於是一一自報山門。
輪到兩個和尚時，那個長得難看一點的和尚指著眉清目秀的和尚為大家介紹道：“這是雲門寺的一同方丈，我的師父。我叫點滴。”
這有點讓人感到奇怪。
陶君怡問點滴：“你好像比你的師父年齡大？”
點滴說：“是要大幾歲。”
北君馬說：“孫悟空要比唐僧大五百歲，可這一點也不妨礙唐僧做孫悟空的師父。”
百裏長纓說：“這說明一同長老先知先覺，修養出眾。”
白鵝友接著對眾人說：“根據多數同好的選擇，我們這次要走一走書聖暮年之旅，即：獨秀山王羲之讀書處，嶀山羲之坪，最後是金庭瀑布山王右軍墓。在蘭亭的活動，大家最感興趣的還是傳統的‘曲水流觴’。現在漆器酒杯已準備好，但不知幾人能喝酒？大家表決一下，是喝酒還是喝什麽飲料？”
郝喜歡說：“我喜歡喝可樂。”
郝歡喜說：“我歡喜喝可樂。”
陶君怡說：“還是礦泉水好。”
魚長躍說：“喝王老吉涼茶吧，書聖也姓王，都是老王家的。”
大家覺得有理，就都同意喝王老吉。
白鵝友便宣布：“杯子停在誰跟前，誰就得一飲而盡，然後展示書藝。”
陶君怡問：“可以不展示嗎？”
白鵝友想了想：“那就講一個有關王羲之的故事吧。”
流觴開始。
那隻漆器杯子嵌著象牙做的圖案，它在水流中左轉右轉，在曲折中磕磕碰碰，一下子被岸邊的石塊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