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門神的左右眼1

接著趕到雲門寺的是大尹集團的祝卿堪等。

祝卿堪得到尹總的批準,將執導一部以爭奪蘭亭真跡為故事線索的電視劇。

在這以前祝卿堪當過好幾部影視劇的副導演,他經常主意大得讓正導演難堪。這回好了,可以獨當一麵了。他帶了編劇和部分演員來做前期考察。

根據尹總的提議,祝導任用曲川為編劇。在《棋》這本書裏,曲川為他的祖先杜撰了可歌可泣的傳奇經曆,充分展示了他的創作才能。

在《棋》裏,華光學校的兩個小女生廖春千和梅春隨給祝卿堪印象甚佳,所以這次祝導仍帶了她倆。祝導跟曲川打了招呼,最好能把“打擊少女”安排進劇裏,好給這個組合做做宣傳。

他們一行進了山門,在工地上遇見了姚教授。

姚教授告訴祝卿堪:“考古隊剛才在刊經院後麵挖出一口眢(yuān)井。”

曲川沒聽清:“是叫‘鴛鴦井’嗎?”

姚教授解釋:“‘眢’是指眼睛幹枯而下陷,眢井便是沒有水的井。井欄上還刻著‘王子敬筆倉’這幾個字。祁隊長的那張康熙年間的雲門寺圖上確實有此一景。王獻之字子敬,雲門寺的前身便是王獻之的住宅。”

祝卿堪說:“我們去看看吧。”

他們來到挖掘現場。

井欄和井台已露出地麵,工作人員正在清除井內的泥土。

曲川指著井壁對祝卿堪說:“你看,井壁上鑿了一個個腳窩,確實是供人上下用的。”

祝卿堪想像著:“一千六百多年前,大書法家王獻之把筆寫禿了以後,就要到這裏爬上爬下,取出新筆。”

曲川搖頭道:“王獻之不會自己來取筆。”

廖春千說:“他應該有書僮的,當然不會自己下筆倉。”

曲川說:“即使他願意勞動,也不方便。我查過資料,王獻之的雙腳有傷,幾乎是終身殘疾。”

正議論著,他們聽見祁隊長對姚教授說:“看來這口井不像是自然埋沒,而是人為的封蓋。”

姚教授問:“何以知之?”

祁隊長說:“檢測了泥土,發現這口井被埋上的年代距今四十年左右,而四十年間本地沒有發生過泥石流。”

“四十年?”姚教授想了想,“那就是文革時期。文革初期如磐法師在這裏烤著紅薯堅持了一段日子,但後來他也不得不離寺還俗,直到這場暴風雨結束。”

“會不會……”祁隊長沉吟道,“四十年前如磐法師離開雲門寺時,把蘭亭真跡藏進這口眢井,然後把井埋了起來?”

“可是,”曲川提出疑問,“如果這是如磐幹的,為什麽他重回雲門寺後沒再恢複王子敬筆倉?”

沒人能回答。

這時一個考古隊員爬出井口,向祁隊長匯報:“清土清到地下六七米處,井壁被鐵鍬撞出空洞聲。而且這片井壁的磚色也跟周圍的略有不同。”

祁隊長說:“可能有地道。發出空洞聲的井壁朝向何方?”

隊員說:“東南方。”

祁隊長取出雲門寺圖看了看,說:“王子敬筆倉的東南方是智永和尚住過的天香閣,兩處相距一百米左右。”

他指示隊員:“把地道挖開。”

“這麽說,”廖春千笑道,“王子敬和智永和尚可能有秘密來往,他們是地下工作者。”

梅春隨冷冷地說:“簡直是關公戰秦瓊。王獻之是晉朝人,智永是隋朝人,他們怎麽能秘密來往?”

姚教授說:“這地道還不知哪朝哪代挖的,我想王獻之大概沒有必要鑽地道吧。”

“有必要。”曲川突然說。“接下任務後,我查了老王家不少資料。姚教授,您知道郗道茂吧?”

“知道。”姚教授說,“她是王獻之的前妻,也是王獻之的表姐,王羲之夫人郗璿是她的親姑姑。王獻之和郗道茂結婚後,感情很好。但新安公主司馬道福看中了才貌出眾的王獻之,皇帝就為公主降旨,要王獻之休了郗道茂。”

廖春千大叫:“這怎麽可以!”

姚教授說:“王獻之為了讓公主對他死心,就用艾草燒傷了自己的一雙腳。可是公主不在乎,不肯收回成命。可憐郗道茂父親已死,離開王家後隻能住到伯父那裏。王獻之不得已娶了公主,但他思念前妻,常給郗道茂寫信。”

“所以我說王獻之有必要挖地道,”曲川浮想聯翩,“他可以經常用去筆倉取筆為借口,在地道裏跟郗道茂相會。”

廖春千問曲川:“你不是說王獻之的腳傷了,不方便爬上爬下?”

曲川說:“為了愛情可以赴湯蹈火。”

姚教授說:“可那公主不是省油的燈,她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曲川說:“但至少可以讓這種事情在我的電視劇裏發生……”

曲川設計的情節是這樣的:郗道茂被迫離婚後,寫信給王獻之,說了“黃泉相見”之類的絕望的話。王獻之反而受到啟發。因為他讀過《左氏春秋》,想起了鄭莊公的故事。

鄭莊公的名字“寤(wù)生”是難產的意思。一般的嬰兒是頭先出來,他卻是腳先出來,讓母親吃了點苦頭。這種意外情況本來不能怪孩子的,但母親卻由此討厭寤生,後來還幫助她疼愛的小兒子共叔段,搶奪寤生已經繼承的王位。成為鄭莊公的寤生一舉擊敗了共叔段,他再也不想看到母親,發誓“不及黃泉,勿相見”。漸漸的鄭莊公覺得這樣太過分了,可又不能不遵守誓言。大臣穎考叔想了個辦法,他讓鄭莊公挖一條地道,挖到泉水那兒,這樣鄭莊公就可以不違誓言地跟母親見麵了。對郗道茂來說,在地道裏和王獻之見麵,不是不違誓言,而是實現誓言。準確地說是實現一半誓言——“黃泉相見”的後一半。隻要能相見就行了,有沒有泉水不要緊。

曲川打算讓“打擊少女”組合扮演新安公主的四個陪嫁小丫頭,分別名叫阿柳、阿千、阿沾、阿宴。她們表麵上的工作是獻歌獻舞,娛樂主人,其實另有任務。公主命令她們隨時監視王駙馬,防止他與前妻藕斷絲連。

就讓梅春隨扮演王獻之的妹妹王孟薑。父母去世後,王孟薑就跟著哥嫂過。嫂嫂郗道茂待王孟薑很好,像姐姐一樣——對了,不是像姐姐,本來就是姐姐,是表姐呀。

可是公主把姐姐趕走了。王孟薑憤憤不平。但她沒法反抗皇帝,她隻能盡力對付公主的四個小跟班,保護哥哥和姐姐順利相會。

王孟薑從小以筆為伴。不過她跟哥哥們不同,她用的是一對二尺八寸的判官筆。這種金屬筆可以直接在硬物上刻寫,所以王孟薑的屋子裏到處留下她左右開弓的書法作品。她的書桌上刻了“不許打瞌睡”,她的飯桌上刻了“不許吃肥肉”,她的床頭刻了一首詩——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我是王孟薑。

(李白這首詩被相聲演員郭德綱改了5個字,曲川又把“我是郭德綱”改了3個字。)

判官筆既是文具,又是兵器,好漢們常用它來取穴打位。王孟薑經過苦練,將判官筆的這兩種功能結合到一起。我們有時在脫毛衣或接觸鐵器時會爆出靜電火花,會被電一下,王孟薑便是使她刻出的字產生放電效應。

那口眢井上的“王子敬筆倉”幾個字便是王孟薑用判官筆寫的,旁邊還注明:“如遭字擊 責任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