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酈懷琛削發為僧2

王羲之曾在王獻之寫的“大”字下加了一點,他用這一點告訴兒子

——看到自己的不足,才有進步的可能。

辨才的這一橫告訴了蕭翼,眼前的這個讓他五體投地的帖子完全有可能是辨才的摹本。

“這麽說,”蕭翼喃喃道,“我還是無緣得見蘭亭真跡。”

辨才微微一笑,吟詩作答:

植柏人已去,

柏樹枯猶立。

客來叩柏枝,

何處蘭亭序?

蕭翼頓時領悟。

他向辨才施禮道謝,便走到枯柏跟前。

他用手指在一根樹枝上敲了敲,聽見一種硬而脆的聲音,像敲在木炭上。

蕭翼敲著樹枝,一邊和詩一首:

叩叩複叩叩,

樹老斯人後。

枝頭綠葉盡,

尚舞蘭亭秀。

終於,蕭翼的手指在樹枝上敲出了特別的聲音。

他從一根空洞成管狀的樹枝中取出一本卷起的字帖。

他趕緊將桌上和樹上的兩本字帖仔細比對。

辨才看見蕭翼拿帖的左手悄悄地在硯台上蹭了一下。

然後蕭翼將手指上的墨汁抹到其中一本字帖的背後。隻要給一本字帖做上記號,就容易分清彼此了。

辨才暗覺好笑。蕭翼這麽做是因為這兩本字帖太難區別了。

蕭翼是給桌上的那本真跡做了記號。當然,由於受到辨才的誤導,蕭翼是把真跡當成了摹本,他是不願意汙損真跡的。

記者魚長躍十分感慨。

“辨才和尚既大膽又謹慎,引導文武兼備的蕭翼上了圈套,我要為他鼓掌,雖然他聽不見了。不過有趣的是,盜走假貨的蕭翼到死都認為是辨才上了他的圈套。”

宜忍問:“先生還想了解什麽?”

魚長躍說:“我……我還想坐進五雷木魚體會一下。”

魚長躍進了大木魚。

宜忍告訴魚長躍:“選拔方丈時,每位候選僧人須經受五雷各一百遍。”

魚長躍問:“就是說,裏麵坐人外麵敲,要在每個方位各敲一百遍?”

“是的。不過,定力不夠的候選僧人無法堅持到底,會中途退出。”

魚長躍說:“我想知道,如果被‘金雷’轟頂是什麽感覺。”

宜忍說:“西方兌位,主金。”

於是宜忍敲起木魚。

果然裏麵和外麵的感覺不一樣。篤篤的敲擊轉換成一陣陣刮鍋底的聲音,金屬鍋鏟刮著金屬鍋底。

“受不了啦!”魚長躍喊道,“換換吧,換個‘水雷’吧。”

宜忍再敲北方坎位。

篤篤的敲擊又轉換成滴水聲。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魚長躍的眼皮重了起來,這聲音催人欲眠。

他問宜忍:“如果候選僧人睡著了,也會被淘汰吧?”

宜忍說:“當然。”

“不過我想像不出土是怎樣考驗人的。”

宜忍敲動東北方艮(gèn)位。

魚長躍立刻體驗到被埋住大半個身子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原來跟土有關的感覺是這樣的……”

但這種感覺忽然消失了。

木魚沒人敲動,宜忍像去幹別的事情了。

魚長躍側耳靜聽。似乎發生了搏鬥,但那聲音有些奇怪。

他鑽出木魚。

他看見宜忍手持齊眉棍在與人搏鬥,但那棍子已經不能再稱作“齊眉棍”了。

和宜忍交手的人魚長躍認識,他就是孤舟蓑笠翁酈懷琛。

酈懷琛將右掌立在胸前,取一個“童子拜觀音”之勢。他並非有意皈(guī)依佛門,這是進攻的準備。

地上散落著一些長長短短的圓柱體,這些圓柱體是從宜忍的棍子上掉下來的。當然它們不是自己掉下來的,是酈懷琛以掌代刀,削木成段。

宜忍的棍子剛欲進逼,便會被削。

棍子越削越短了。

每結束一個回合,酈懷琛都要回到“童子拜觀音”的姿勢。

魚長躍問酈懷琛:“你怎麽想起要練這種功夫的?”

酈懷琛說:“有一次我吃刀削麵,向夥計請教削麵的要領。夥計說,手腕要靈,出力要平,用力要勻。我就記住了,回家練成了這一手。”

在前麵的《琴》裏,我們述說了有關情節。

魚長躍說:“我吃過刀削麵,都是削得薄薄的。”

酈懷琛就奪過宜忍手裏的殘棍,飛快地以掌削之。轉眼之間,木棍全被削成薄片。

酈懷琛問二層守塔僧宜忍:“你承不承認被我打敗了?”

宜忍說:“承認。”

酈懷琛說:“既然承認,就要答應我的要求。”

“還有戰敗條款啊?”宜忍問:“什麽要求?”

“讓我替你值一次夜班。”

“為什麽?”

“因為今天晚上會有不速之客來到辨才塔,我想在這裏迎接他。”酈懷琛說,“先下手魏強你知道嗎?”

宜忍說:“不知道。”

“是個不安分的角色,我在進山門時發現他的背影。他出現在雲門寺我有責任,因為是我提醒他看報,而那張報紙上正好有篇文章說蘭亭真跡可能還在雲門寺。”

宜忍問酈懷琛:“你估計這個先下手魏強肯定能戰勝我嗎?”

“不,”酈懷琛說,“如果我認為魏強肯定能戰勝你,我應該到三層去等他才對。我當然是認為魏強能戰勝一層守塔僧而無法戰勝二層守塔僧。在這種情況下,我在三層是等不到他的。”

“可是,”宜忍為難道,“按照寺規,隻有僧人才能守塔……”

酈懷琛說:“那我就來當個臨時和尚吧。”

他立刻動手“削發為僧”,還用刀削麵的手段。傳統刀削麵是把麵團頂在頭上,削下一串串麵魚。酈懷琛是高懸掌刀,削下一縷縷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