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亞熱光鑒定
曲川問：“你認為我不該這樣做嗎？”
高個子說：“我不想評論該不該的問題。我是想來告訴你，你這事幹得很漂亮，從技術上。”
“哦？”
“除了我，不會有人看得出這把經過處理的新梳子和原來的梳子有什麽不同，連我母親也看不出的。”
“那，”曲川請教高個子，“您認為破綻在哪兒？”
“不是破綻，”高個子說，“隻是一段特殊的記憶。我小時候拿這梳子玩，失手掉在地上，我母親就說：‘你怎麽這樣不當心！’我看看梳子，上麵磕出了很小一個痕跡。我母親很少訓斥我，我因此感到很委屈，母親竟然為了我這麽小的失誤訓斥我。所以，母親也許早已忘記了這件事，我卻還記得梳子上的這個小小的痕跡。”
沉默。
曲川問：“您還想說什麽？”
“讓我們的思緒跳離梳子吧。我想說，用自己的才華影響別人的判斷，這是一種很有挑戰趣味的工作。而你便有這樣的才華，適合這樣的工作。”
不顧曲川的反應，高個子徑自打開了他帶來的卷軸。
一幅隻用黑墨的國畫，畫著一條魚。
“鱖（guì）魚。”曲川說。“不過這條鱖魚有點奇怪，怎麽跟人一樣翻著白眼？魚不會翻白眼的。”
高個子說：“朱耷（dā）畫的魚和鳥全都是白眼向人，因為他對清朝憋著氣。”
“他為什麽恨清朝？”
“因為他是明朝宗室呀。”
“等等！”曲川指著翻白眼的鱖魚，“你是說，這條魚是明朝人畫的？”
“不像嗎？”高個子說，“朱耷的畫，每幅的拍賣價都在3000萬元以上。”
曲川叫起來：“這條魚值3000萬？打死我也不信！”
高個子詭異地笑了：“朱耷的畫值3000萬，這千真萬確。但你眼前的魚是一個美院的學生模仿朱耷的風格畫的，暫時還不值3000萬。”
“暫時？什麽意思？”
“意思是，還需要你的才華，你的工作。你能讓梳子的年代倒退60年，能不能讓這幅畫的年代倒退300年呢？”
曲川頓時呆若木雞。
“挑戰哪。”高個子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寫出曲川交貨時將能領到的金額……從此曲川將他的才華獻給了造假事業。
他不得不在家裏養蟲、養老鼠，因為造假的古字畫上需要蟲蛀鼠齧（niè）的效果。
除了在字畫上做手腳，曲川漸漸擴大業務範圍。最使他驕傲的是，他竟然把人也造了假。
一次他去監獄探望弟弟時，聽曲林說他很想念青娃。
“哪怕在離包子鋪50米的地方遠遠地看一眼也好啊。”
曲川想了想，說：“這不難，可以造一個假的曲林，讓他替你坐牢，你去看過一眼以後，再趕快回來。”
曲林不敢相信：“可以這樣嗎？”
曲川說：“平時不可以這樣，但再過一個星期就是愚人節了……”
月1日那天，曲川帶了一個小盒子再去監獄，小盒子裏裝了兩隻健壯的跳蚤。
探望犯人在獄警監視下進行。
曲川悄悄地將兩隻跳蚤放了出來。
接下來，他先是拚命扭動身子，像是癢得受不了的樣子。然後一件一件脫下衣服，在衣服裏找跳蚤。
其實他身上並沒有跳蚤，他隻是表演得很逼真。
但他知道弟弟不會表演，所以給了弟弟一隻跳蚤。
另一隻跳蚤正在騷擾獄警。獄警雖然身上很癢，但不便脫下製服。雖然他不便脫下製服，但他能體諒兄弟倆脫衣服捉跳蚤。
終於，製服裏的跳蚤使獄警有些分神，他沒注意到在忙亂中哥哥穿上了囚服，而哥哥的衣服被弟弟穿上了。
曲林按照自己的諾言，在離包子鋪50米處看了一眼就趕快回來，把假曲林換了出去。但獄警警告兄弟倆，以後無論什麽節日都不許幹這種事了。
現在，曲川聽了曲林的去愧家莊尋訪的打算，嘴上並沒反對，但心裏不以為然。
他覺得弟弟的這個計劃太費勁，太費時。“我有我的優勢。”他胸有成竹地想。
在《琴》這本書裏很出了點風頭的“孤舟蓑笠翁”酈懷琛，終於要再次登場了。
仍然由於幫民工追討欠薪的業務，他出現在這個城市。一到這兒他就買了當天夜裏返回的火車票，因為他有把握在白天做完事情。結果呢，事情辦得太順利了。火車要到半夜１２點才開，他８點半就把事情辦完了，還有３個半鍾頭怎樣打發呢？
酈懷琛打算去看場電影。要是好看就看完，不好看就在電影院裏打打瞌睡，小憩（ｑì）片刻。
正在這時，他眼前晃過一個人影。
這人他肯定認識的，至少是見過的。
要不要跟這個人打個招呼呢？但做出決定之前，得回憶起這人是誰。不過，等到回憶起是誰，這個步履匆匆的人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為了不喪失可以抓住的機會，酈懷琛決定先跟蹤再說。
他一邊跟蹤一邊回憶。
這人肯定不是他的同學。也不是曾經的客戶。他是電視主持人嗎？似乎也沒有這樣難看的主持人……他到底是誰呢？
跟過兩條馬路，到了一家歌廳門口。一群男女湧出來，把酈懷琛擋了擋。
然後目標消失了。
酈懷琛東張西望……忽然幾條鮮豔的裙子迎麵吸引了他。定睛一看，原來是他認識的鼓女俠楊君柳，鈸女俠廖春千，鑼女俠韋春宴，鈴女俠唐君沾，她們正要過馬路。
打擊少女們還沒發現酈懷琛。她們緊急商議一下，突然集體轉身。
酈懷琛看見，少女們確定了一個跟蹤目標，而這個目標正是他跟丟了的那個人。
這時候酈懷琛才想起，這個似曾相識的人不是別人，是先下手魏強。酈懷琛跟魏強幾乎沒說過什麽話，卻打過兩次交道。一次是酈懷琛從魏強那裏得到春夢針，一次是魏強替酈懷琛把將軍頭放回墳墓。
為什麽打女們要跟蹤魏強？
酈懷琛決定不去看電影了，打女們和魏強之間即將發生的一切使他更有興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成語可以形容酈懷琛和打女們和魏強此時的情景。
他們來到一座8層建築物的背麵，這座建築物是博物館。
酈懷琛估計魏強要動館內文物的腦筋，而女孩們不知怎麽已經清楚了這家夥的底細，於是她們尾隨而至，想抓個人贓俱獲。
這時博物館雖已閉館，但外麵的裝飾燈光照得雪亮，魏強卻連個裝繩索、工具的包包都沒帶，酈懷琛暗想：“倒要看他怎樣動手。”
隻見魏強不慌不忙走到樓前，在一輛麵包車旁站住了。
女孩們和酈懷琛也各自找了可供隱蔽的車輛。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樓上樓下的裝飾燈光“刷”的一下盡都熄滅。
酈懷琛自己嘀咕：“這家夥事先踩過點，掌握了熄燈時刻。”
但魏強並沒趁著黑暗立即向前，他還在等待什麽。
不到１分鍾，兩個保安拿著電筒過來巡視。
看來保安巡邏的間隔時間也被魏強記熟了。
貼著這樓房裝了一部用於運送物品的露天的工作電梯。等兩個保安走開了十幾秒鍾，麵包車後的魏強飛快地衝到電梯上，按動了開關。
這時間也是算好的。電動機卷動鋼索會發出噪聲，這噪聲必須能夠讓保安聽見，使他們吃驚地跑回來。他們會看到故意製造的假像——電梯朝８樓升上去，其實電梯途徑５樓時魏強就到達目的地了。
那麽，如果魏強在保安們離開２０秒後開動電梯，那時保安已進了前門值班室，必然聽不見電梯的噪聲，也就不會趕回來，這對魏強豈不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