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個石人
大漢怒對曲川:“你想搶我的生意?”
他告訴梅春隨:“夜間費一定要交的。我在考慮,是拿這位先生的畫來抵賬呢,還是把畫還給他。”
梅春隨細聲細氣地建議:“您還是把畫還給這位先生吧。”
“為什麽呀?”
“我知道您做事是有界限的,太陽落山前不收夜間費,太陽落山後就要收夜間費。但我做事也是有界限的,在有些情況下可以不出手,在另一些情況下就非出手不可。今天的情況就屬於另一些情況。”
她命令大漢:“伸出雙掌!”
大漢一愣,便把卷軸交給曲川:“幫我拿一下。”然後他糊裏糊塗地向梅春隨伸出兩個手掌。
梅春隨又命令:“兩腳分開,雙膝彎曲,蹲馬步。馬步會嗎?”
“會的會的,小學體育課教過的!”
大漢連忙蹲了個馬步。
梅春隨要大漢蹲馬步,不為別的,因為他太高,她夠不著他,不好操作。蹲下來就好辦了。
梅春隨也把雙掌伸出,“啪!”四掌相貼。
大漢覺得奇怪:“你的手怎麽越來越涼了,是不是身體不好?”
梅春隨解釋:“不是身體不好。這是梅花拳,你們小學體育課可能沒教過。梅花有三弄,我們現在開始弄冰。”
大漢忽然發現:“我和你的手怎麽粘住了,分不開了?”
梅春隨說:“你從冰箱裏拿凍肉的時候,不也會發生粘住的情況?一樣的道理。”
大漢要將手掙開,可四隻手粘得“賊結實”。而且小姑娘看起來身形單薄,大漢卻怎麽也拽不動她。
就在大漢拚命使出最後一把勁的時候,弄冰結束了。梅春隨手上的局部體溫恢複正常。這意味著手和手再也粘不住了。
於是大漢狠狠地摔了出去,像一顆出膛的炮彈!
但在大漢摔出的瞬間,梅春隨沒忘了在大漢的腳踝上帶一把,為了適當減速。
因為大漢背對懸崖。由於被減了速,他跌倒在地時隻有腦袋和背部伸出了懸崖。
大漢爬起來,心有餘悸地對梅春隨說了“謝謝”。
他問:“已經弄了一下了,還有兩弄是什麽?”
梅春隨說:“弄風,弄雪。”
大漢自己加上第四弄——“弄錯”,他一邊逃走一邊大叫:“我可不想被弄瘋,然後弄得渾身是血!”
曲川深深感激梅春隨的搭救之恩。
他問梅春隨:“你會梅花拳,你是梅家人嗎?”
“我是梅家人,”梅春隨說,“這次跟大尹集團的人回老家玩,沒想到跟他們走散了,又忘了帶手機……”
曲川趕緊將自己的手機借給梅春隨。
梅春隨想向爸爸要祝卿堪的手機號碼,可是山區信號不穩定,家裏電話打不通。
曲川嘀咕著:“大尹集團的人我倒認識一個,他叫祝卿堪。”
梅春隨喜出望外:“我就是跟祝卿堪來的!”
曲川就來跟祝卿堪聯係。這次他的運氣不錯,打通了。
祝卿堪在電話裏興奮地問:“你們在哪裏?”
曲川說:“我們在天台雲梯。”
“我們馬上去你們那兒!可是怎樣找到天台雲梯呢,黑燈瞎火的。”
“我想到一個辦法。我來拍手,你們朝著這聲音走就行了。”
“作為練武之人,聞聲覓蹤是應該具備的能力。但掌聲的信號強度比較有限,如果相距過遠的話……”
曲川安慰祝卿堪:“不必擔心,我是祖傳通關手,拍手的聲音很響很響的。”
曲川從沒用他的通關手打過人,但學校開聯歡會時他們班的掌聲總是最熱烈,其中一半以上的分貝是他貢獻的。
曲川說:“我們先來試一下。”
梅春隨就幫著拿手機,曲川騰出手來拍手。
啪!啪!啪!
曲川問對方:“聽見了嗎?”
祝卿堪說:“聽見了。不過這聲音好像是手機裏傳來的吧?你把手機關掉再拍。”
好,關掉手機。
啪!啪!啪!
再開手機,問:“聽見了嗎?”
“聽見了!”
“我拍了幾下?”
“三下!”
於是曲川一下又一下地拍起他的通關手。掌聲就像燈塔的光芒,祝卿堪等就像被指引的黑海洋上的水手。
失散的人馬終於勝利會師。
月光下,祝卿堪端詳著刻在路邊石壁上的“天台雲梯”,點頭道:“跟‘曲徑通幽’一樣,這幾個字也是梅會開的筆跡。”
曲川告訴祝卿堪,正是梅會開的一幅畫把他領到了梅家塢。
曲川把那個卷軸遞給祝卿堪。
祝卿堪問曲川:“你有沒有帶手電?”
曲川說:“帶了。”
“你怎麽會想到要帶手電的?”
“因為畫上的題詞有‘望月之際’這一句,指出關鍵時刻是夜晚,提醒我準備好照明措施。”
廖春千便打開曲川的手電筒照著亮,祝卿堪仔細觀看圖畫和題詞。
“曲不離梅,梅不棄曲。”祝卿堪讀著,思索著,然後對曲川說,“我剛才經過刻著‘曲徑通幽’的石壁,現在我想,其中的這個‘曲’字別有深意,別有期待啊。”
祝卿堪走近天台雲梯。
他說:“我又想到,詹公塔下七出戲,其中一出叫《上天台》,姚教授說這是漢光武帝撫慰功臣的故事。我琢磨不出梅會開為什麽選擇這出戲,現在知道了,有意義的不是戲的內容,而是戲名。”
曲川指著倒掛的石階說:“別人告訴我,這些奇怪的台階是古時候采石留下的痕跡。”
祝卿堪說:“也可能是梅會開設置的障礙越野項目吧?考驗一下來訪的曲家子弟。”
曲川聽了麵有慚色。
廖春千問:“祝老師,我們是不是要踏著這排倒掛台階登上天台?”
祝卿堪說:“我記得華光學校安排過有關的課程,你是不是覺得有難度?”
“不是這樣的。”廖春千挺興奮,“我是慶幸辛苦練就的另類本領終有施展之日了。”
祝卿堪又問:“曲先生,我猜您也準備繩索了吧?”
“當然。”曲川從包裏掏出長繩。
於是祝卿堪對眾人說:“我先上去,好把繩子放下來。曲先生,您能爬繩嗎?”
曲川支吾道:“嗯……我弟弟能爬。”
“明白了,如果您弟弟不行,您也會說出其他親戚的。那麽這樣,廖春千第二個上去。”
“行!”
“你可以幫我把曲先生拽上去。”
“沒問題。”
“梅春隨,梅小白,你們倆就留在下麵吧?”
“絕不!”
“那就各自小心,注意安全。”
布置完畢,攀登開始。
祝卿堪背上繩索,向著石壁猛衝過去。
曲川等還在擔心會發生頭破血流,祝卿堪的皮鞋腳已踏上了“龍脖子”。這動作叫“渾天綾”。渾天綾原是哪吒鬧海時所用法寶,借來形容這種壁上翻騰技巧的優美的弧度。上壁後的行走,要領在於保持連貫而有力的快速移動,以產生足夠的慣性,一鼓作氣抵達頂點。稍有猶豫和鬆懈,就難免失足墜落。
黑暗中,皮鞋敲擊青石的聲音脆極了,猶如疾馳馬蹄自下而上。這聲音很快停止。
天台上傳來祝卿堪報平安的一聲喊。
曲川問:“看見石人了嗎?”
上麵回答:“看見了。”
不一會兒,拴在石人腳上的長繩垂放下來。
但廖春千不願借助繩索。
她練的是“女媧步”,據說女媧補天時就是這樣腳踩著天穹(qióng)頭朝地。那時的天空是彩色的,因為女媧是用五色石補的天。踩著彩色而透明的天走來走去,挺夢幻的。
但廖春千用女媧步走在弧形石壁上是對引力的挑戰,絕無夢幻可言。跟祝卿堪的套路不同的是,有一連串的空中搖擺的動作,這是為了克服向上的阻力走著S形。
廖春千也順利登了頂。
她幫祝卿堪把以繩係腰的曲川拽了上去。
輪到梅春隨了。
祝卿堪在上麵囑咐道:“需要時可以利用繩索。”他沒多說,怕傷了女孩的自尊。
梅春隨也用的女媧步。
她的空中搖擺比廖春千更婀娜(ē nuó)多姿。
但最後幾步她支撐不住了,眼看要掉下去了,隻得以靈貓捕鼠之勢撲了過去,抓住繩子……祝卿堪對梅春隨曾經的評價是“腰部力量不夠”,這時得到了證實。
殿後的小白沒學過渾天綾,也沒學過女媧步,隻好老老實實靠繩子了。
所有的人都登上了天台。
他們都看見了那個石人。
他跟真人差不多高矮,站在一個圓形底座上。
廖春千指著石人的臉,對梅春隨笑道:“你看他像不像你爸爸?有一點像吧?”
沒等梅春隨反應,廖春千又說:“他的帽子好好玩,像一個盤子。”
祝卿堪說:“不是像一個盤子,它就是一個盤子,它叫‘承露盤’。漢武帝為了求長生,把承露盤置於高台,盤裏放個玉杯,用來承接甘露。道士告訴漢武帝,甘露裏放點玉屑,喝下去,就可以——”
小白說:“就可以‘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好奇的廖春千說:“祝老師,把我抱起來。”
祝卿堪問:“為什麽要把你抱起來?”
“我想看看承露盤裏有沒有杯子。”
祝卿堪就把廖春千抱起來。
廖春千朝盤裏窺望,說:“真的有個小杯子。”
放下廖春千,祝卿堪說:“大尹集團拍過有關漢武帝的電視劇,我跟過劇組,所以對有關的情況了解了一些。漢武帝時的承露盤是由銅人捧著的,而這裏是由石人頂著盤子,各有千秋。”
跟別人不同,曲川對石人的臉不感興趣,卻隻注意腳下,已經用電筒照著繞了好幾圈。
他對祝卿堪說:“按那題詞的意思,關於‘一卒一棋’的什麽應該藏在石人腳下的。你比我健壯,能把石人抱起嗎?”
祝卿堪說:“一個跟真人差不多高的石人,應該比真人重很多,但還在我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他靜心站樁,將爐火般的丹田之氣提升上來,灌入兩條臂膀。
然後,他以抱起廖春千的把握去抱石人。
卻是沒成功。
他對曲川說:“好像石人的腳下有根,連著什麽。”
他也繞著石人轉起圈來……
忽然他叫:“曲先生,拿手電來!”
眾人圍到祝卿堪手指的石人身後,見電筒光柱下現出一塊奇怪的扇形。
祝卿堪說:“你們看,石人的腳和底座屬於一塊整石,而底座和下麵的平台是可以分開的。如果石人以靠近底座邊緣的一點為圓心向後旋轉,就正好能摩擦出我們看見的這個扇形。”
“是的,”曲川挺激動,“清晰的扇形痕跡證明了石人可以轉動並且已經轉動了無數次。問題在於,石人為什麽要轉動?幾乎隻有一種答案,就是為了露出圓形底座下麵的洞口!”
“那,”廖春千說,“我們就來讓石人轉動一下!”
祝卿堪說:“先往順時針方向推。”
於是眾人一齊用力。
曲川說:“我出的力氣比較少,就再出點聲音吧。”
他就大聲喊著:“一,二,三——!”
在曲川喊到“三”的時候,大家就協力猛推。
可石人紋絲不動。
他們又換成逆時針方向,還是不行。
四個練武之人加上一個雖未練武卻已成年的男人,被一個石人累得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