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羅賓漢快遞自己2

鳳來儀和百裏長纓、北君馬研究了中國植物的分布狀況,研究了杜甫寫那首詩時的所在區域,他們認為中部大山較有可能存在生長碧梧的小型植物群落。

他們登上火車向西而行。

在火車上,他們有時間多聊聊。

北君馬問:“鳳老先生,您這次是來國內找樹製琴的,不是來開演奏會的,為什麽背著寶琴到處跑?您是跟這張琴太有感情,一時一刻也離不開麽?”

“不是這樣的。”鳳來儀解釋道,“我帶著寶琴,是為了找樹的需要。”

百裏說:“如果為了比對木質,帶些寶琴的照片就行了。”

“如果照片就可以起作用,我何必冒老大的風險,把羅賓漢這樣的國際巨偷也招來了?”鳳來儀問北君馬,“北君馬,你來回答一個問題——什麽是‘鳳凰’?”

這問題好像不難回答。

北君馬說:“鳳凰是一種鳥。”

鳳來儀搖搖頭,似乎並不滿意。

北君馬又說:“鳳凰是鳥中之王。”

鳳來儀仍然搖頭。

他說:“我隻好這樣問了——什麽是‘鳳’?什麽是‘凰’?”

百裏長纓立刻說:“雄者為鳳,雌者為凰。”

“對了。我家寶琴乃是鳳琴,多少年多少代,我家未能造出一張凰琴。”

百裏和北君馬愕然靜聽。

鳳來儀說:“有鳳有凰方能和諧,鳳琴和凰琴聲聲相應。如果能找到一片碧梧林,我會將鳳琴置於林中,彈奏一曲《鳳求凰》。這曲子你們知道的吧?”

“知道,”北君馬說,“琴藝課教過的。”

“當我彈起這支曲子,周圍的碧梧樹會有反應。但不是每一棵樹都有反應,隻有其中的一棵。這棵碧梧如被風搖,先是葉片微顫,繼而枝條擺動。隨著旋律的逐漸激昂,樹幹也翩翩起舞,如癡如醉,如癲如狂。”

“最後呢?”

“最後此樹會戛(jiá)然斷裂!用此樹製成的琴,便是凰琴。她跟鳳琴會有感應,分處異地亦相共鳴。”

百裏長纓說:“鳳老先生,您應該沒有經曆過這情景,但卻像——”

鳳來儀點頭道:“這是每一輩鳳家人都做過的夢,卻要由我來親身經曆了。”

正說著,北君馬看見車廂連接處有兩個旅客對著車門滿臉驚愕。

他跑過去一看,不由叫道:“廖春千!”

他看見車門外貼著幾張女孩的臉。

他趕緊叫來列車員。

列車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火車在疾馳,車門外竟然掛著幾個女孩。

列車員急忙打開車門。使她更意外的是,進入車廂的除了女孩們,還有一個外國人和一張折疊起來的輪椅。

“你們怎麽回事?!”

羅賓漢坐上輪椅,掏出錢包:“我,補票。包括她們幾位的,我請客。”

然後羅賓漢被女孩們沿著過道推過來。

他向鳳來儀打招呼:“鳳,我們又見麵了。”

女孩們招呼百裏老師。

百裏驚訝地問女孩們:“你們怎麽遇上輪椅羅賓漢的?”

羅賓漢道:“我來說吧。”

鳳來儀入境之後幾乎馬不停蹄,羅賓漢是怎樣找到追蹤線索的?

羅賓漢根本不知道鳳來儀要去哪裏,他似乎也沒法知道鳳來儀要去哪裏。

這句話的前半句沒錯,錯在後半句。

羅賓漢要想知道鳳來儀去哪裏,隻需弄清百裏長纓去哪裏就行了——他們是一路的呀。

羅賓漢問一位行人:“我要去華光學校,您能指點我嗎?”

那行人說:“華光學校就在市公安局旁邊,公安局的警察有好些都是華光學校畢業的。”

羅賓漢就在路邊等出租車。

等了好幾輛都不空。

在紅燈亮起的時候,羅賓漢搖著輪椅向紅燈駛去。

交警立刻向羅賓漢招手,把他叫去談話。

交警問:“你們外國也有交通規則的吧?”

羅賓漢說:“有的。”

“紅燈亮能走?還是綠燈亮能走?”

“跟你們這兒一樣,綠燈亮能走。”

“那你就違章了。如果你是健康人,我會先把你的車子扣下來。可你的情況特殊,我要是扣了你的輪椅,你行動起來就不方便了。”

羅賓漢建議:“你可以把我連人帶輪椅一起扣下來,送到市公安局去處理。”

交警沉吟道:“這倒是個辦法。”

他打電話叫來一輛拖車。

拖車把羅賓漢和輪椅送到市公安局。

羅賓漢在那兒交了罰款,受了教育,立即趕往隔壁。

華光學校已放暑假,有位校工在門口值班。

羅賓漢出示了護照,說:“我從美國來,我要訪問百裏長纓老師。”

校工不解:“您這麽遠趕來,腿又不方便……”

羅賓漢說:“久聞他的大名,特來切磋武功。”

校工有點小看羅賓漢:“抱歉啊先生,學校放假了,百裏老師不在,能不能讓我代替他?”

羅賓漢點點頭,掏出一枚飛鏢。

他指著傳達室裏的掛曆:“掛曆上有31個日子,你隨便要一個,看我射中它。”

校工暗暗吃驚,便說了:“1。”

因為這個數字離坐在外麵的羅賓漢最遠。

羅賓漢又掏出一個竹筒,把飛鏢塞進竹筒。

羅賓漢說:“這叫‘吹鏢’,非洲人狩獵用的,用嘴吹。”

隻見羅賓漢將竹筒貼在唇邊,瞄準屋裏的掛曆,“噗”的一聲,飛鏢穿窗而入,正釘在“1”的心髒部位——如果把它比作一個人的話。

校工目瞪口呆。

他本來想為國爭光的,現在看來這種機會比較渺茫。

他隻得找了個號碼,撥了個電話:“喂,百裏老師家裏嗎?我是學校值班的。百裏老師的名氣傳到美國去了,現在美國人要找他比劃比劃……什麽?他去外地了?火車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了?”

羅賓漢急忙請校工問清火車班次和目的地。

但校工告訴羅賓漢:“火車在北麵的火車站開出,這裏坐車去那裏最快也要40分鍾。”

羅賓漢想了想,又問:“這火車是向北開還是向南開?”

校工說:“向南開。”

“那麽,如果我現在不是向北趕,而是搶在火車開動之前先朝南跑,這樣應該能等到它。”

“可是火車不會為你停下來,你們外國的火車是隨叫隨停的嗎?”

羅賓漢沒時間向校工介紹外國的火車了。

出租車還是難叫,羅賓漢請校工幫他聯係快遞公司。

校工問:“你要快遞什麽?”

羅賓漢說:“快遞我自己,還有這輛輪椅。”

快遞車開來了。

盡管從未接受過快遞活人的業務,快遞公司還是被羅賓漢說服,為他破了例。

快遞車向南疾馳。被快遞的羅賓漢擠在一大堆快遞物品中,填寫著快遞自己的單子。

寄件人和收件人都是“羅賓漢”,這好寫。

“‘物品重量’這一項……”羅賓漢想想自己的體重,“100公斤吧。”

“還有輪椅。”正在開車的快遞員提醒羅賓漢。

“那就再加上10公斤。”

快遞車開到南郊的鐵路邊停了下來。

羅賓漢和他的輪椅下了車。他付了錢,說了“謝謝”。

但還沒完。快遞員把快遞單子遞到羅賓漢麵前:“收件人完整無損地收到快遞物品後,請在這單子上簽個字。”

“行。”

羅賓漢就獨自留在鐵軌旁等火車。

從擁擠的快遞車廂裏解脫出來,羅賓漢覺得郊外的空氣真好。不遠處還有一些漂亮的小別墅,幾個小姑娘正從其中一幢別墅裏走出來。

小姑娘們走到鐵路邊,她們看見了羅賓漢。

“一個外國老頭兒,”韋春宴對夥伴們說,“他大概迷路了。”

唐君沾想起一句在這種情況下可以使用的英語,她對羅賓漢說:“哈羅!”

羅賓漢用漢語回答:“你們好。我沒有迷路,我在這裏等著跟朋友會合。”

廖春千說:“那您得靠後一些,否則火車勁大,會把您吸過去的。”

羅賓漢笑道:“我正是要借火車的吸力,好讓我和輪椅登上火車。”

“打女”們這才意識到,她們遇上高手了。

羅賓漢問:“你們在這兒幹什麽?”

楊君柳說:“我們在練功。”

在古代當俠女需要學會騎馬,現代俠女就得學會扒火車。她們先是在剛出站還未加速的火車上練習上車,一直坐到這列火車快進站開始減速了再跳下去。以後就逐漸加大難度,現在幾乎可以在任何情況下隨意上下了。當然她們每次上車都會補票,反正公司報銷的。

火車出現了。

等四個女孩一擁而上、占據了車門梯,羅賓漢才不慌不忙在列車的前進氣流中“摶扶搖而直上”,就像一隻善於在風暴中滑翔的海鷗,一隻胖海鷗。

北君馬見廖春千她們幾個站在旁邊,便不好意思地讓出座位:“你們坐吧。”

楊君柳說:“你坐,我們馬上就要下去的。”

北君馬又坐下。

這時羅賓漢還坐在輪椅上。輪椅阻塞了過道,將會給大家造成不便。

羅賓漢看見,那個裝著寶琴的琴盒就豎在鳳來儀旁邊的座位上。

鳳來儀對羅賓漢說:“我給我的琴也買了張票,讓它有個座位。你就坐這個位子吧。”

羅賓漢問:“那你的琴——?”

鳳來儀說:“你抱著它,行嗎?”

羅賓漢愣了愣,點點頭。

他坐到座位上,把輪椅折疊起來。折疊的輪椅可以放在座位旁邊,或者塞進座位底下。

但他對百裏長纓說:“小夥子,麻煩你把我的輪椅放到上麵去吧。”

百裏便將輪椅送上行李架。

女孩們看不出兩個老頭兒的行為有什麽異常,但北君馬和百裏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大將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