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慶來客

這日,廣誠在“大智旅館”大堂閑坐,忽見彭先旺走了進來。自這位小老大公開聲明報恩後,讓廣誠在漢口名聲大震。事後彭先旺又有意主動上門走動,多次照顧“通成”的生意。廣誠則把江湖上和輩分上的禮節把握得恰到好處。

彭先旺後麵跟著一個目清眉秀的青年人,看上去不到三十歲。廣誠正在打量,彭先旺幾大步走到近前,照例先施了個禮。廣誠回禮後,彭先旺笑道:“曾叔叔,這位是我的結義兄弟顏秉蘭,四川人,現正在重慶和武漢一帶開辟生意。”

顏秉蘭即上前施禮,稱道:“曾叔叔好!”廣誠慌忙應了,將他們請到 “大智旅館”二樓的賬房。

顏秉蘭並未就坐,卻滿臉帶笑地用他那地道的重慶話說:“四川來過大漢口的人,沒那個不曉得‘通成’的,叔叔行俠仗義的往事,先旺大哥一家上下已對我講過嘿多次了,秉蘭仰慕不已。您既是先旺的叔叔,也就是我的叔叔了,請受我一拜。”說罷納頭便拜。廣誠感到惶恐,禮數這麽大,卻又謙讓不得,隻得先受了。

幾人坐下、上茶後,彭先旺說:“叔叔,我這兄弟,在漢口也做了一年多生意,但是路子有限。他的父親顏廷業老先生,是當年‘二次革命’的名人,屬重慶袍哥‘義’字堂口,曾統領儲奇門、朝天門、千絲門和南岸一帶十幾道公口。”

廣誠驚訝道:“‘義’字堂口,那是幹大事的啊!我雖沒去過那邊,卻曉得四川‘仁字講頂子,義字講銀子,禮字講刀子’的說法,那是根基不簡單的哪!”

顏秉蘭慌忙雙手搖道:“不是不是,先父不過是靠藥材、山貨起家,在碼頭跑船混飯吃,但也決不是‘渾水’。”廣誠笑道:“我就是一說,說錯了話,顏公子千萬莫要往別處想。”彭先旺插話道:“叔叔和他晚輩客氣幹什麽,顏老先生近年因患腿疾,不方便在江湖上行走了。 大小生意,交給秉蘭兄弟在打整。”廣誠笑答:“顏老先生後繼有人,真是有福。”

顏秉蘭謙虛了幾句,向室外喊了一聲,外麵進來兩個穿綢馬褂的人,遞上來大小幾包禮物,廣誠見禮重,不知有什麽相求,慌忙謙讓了一番。

顏秉蘭道:“這二位是堂下二位兄弟劉武、侯明權,快見過前輩!”兩人又是一番施禮忙活,秉蘭繼續道:“晚輩打算長做漢口運輸生意,先前也來過幾次,但都沒有做成事。方曉得漢口碼頭都有這邊的前輩們經管熟了的,比四川那邊地盤還分得清。彭兄和我跑船倒可以,做生意差不多是外行。秉蘭想在叔叔這裏長租間房,讓我帶來的這兩個人先熟悉下漢口的行情,並拜見各方前輩,求得一塊錨地。這就要打擾叔叔了,還煩叔叔費心。”

廣誠笑道:“這是照顧我生意了。我開旅館,有你這樣包房間的客我求之不得,還需這樣客氣什麽?隻管進來。住店的客人,在‘通成’點菜吃飯,都有折扣,比哪裏不方便?”

兩個四川人因為是彭先旺介紹來,他大可相信必不會對自己不利,至於他們想在漢口幹什麽事,旅館是向來不問的。來的都是客,給錢一張床,這是行規。警察有時也會來檢查客人,旅館傷腦筋的也就是這點事,但這一片正好是多年老朋友顧警長負責。漢口還是那套老規矩,紅白兩道打通後,放心經營就是。

從房客的口裏,廣誠早聽到過不少水路行情。長江航運他是很熟悉的,他曾將這些信息與丙文相通,商量恢複水路的生意,也好早些還清借款。但是丙文早對水路心有餘悸,所以沒有響應。

那麽直接找上海那邊的丙武呢?廣誠在心裏細細盤算開來。他是應該去趟上海了,昭萍就要大學畢業,他還要親自在上海落實他翹首等待的頭等大事,也就是昭萍的婚事。昭萍最後封信說是開年要先去北平大學聽什麽課,再回校參加畢業典禮,把他穩住後就再沒音信了。最好一畢業就把婚事鐵板釘釘,免得日長男方生變。何況,她後麵還排著兩個妹妹呢!總之,一切都要等昭萍的事辦成,到那時,曾家滿盤皆活,千萬不要又弄出什麽枝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