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釣鋼鰍1

沙道溝的老街沿河而建，大都是幹欄式建築。街中間是步行道，寬不足三米，全部是鵝卵石鋪成。兩邊的階沿比中間的正街高一步梯，由麻條石砌成，一條線，很規矩，有七八十公分寬，剛剛夠兩人對過。整條街的兩邊都是鋪麵，鋪台一米來高，半米來寬，家家戶戶如此，好像是整體規劃過的，非常整齊。一家一戶有根柱頭隔著，分得清清楚楚。正街上走人，階沿上買賣貨物，上麵的屋簷把階沿遮住，屋簷水滴在街麵上，下雨天買賣貨物的人淋不到雨。朝前看，因為河道不直，所以街道也是彎彎曲曲的。朝上看，整條街成一線天，天上的白雲從屋簷上擦過。張翰香張叉叉的家就住在老街西頭的叫做下碼頭的那個地方。

張叉叉從小天資聰穎，遇事不急不躁，愛動腦筋處事，很可惜他一身很少將其用於正道；他讀書過目不忘，又能善於領會，不亙古不化。可他就是很少認真過，因此沒有獲取功名。

叉叉才六歲的時候，隔壁的三表叔提了一籠小鴨兒從他門口的階沿上過路，小鴨兒“唧唧”的叫聲讓這顆童心感到新鮮，他便從屋裏湊過去看稀奇。三表叔見叉叉好奇，便逗他說道：

“叉叉，你喜歡，我用八個鴨兒調（tiao）你七（吃）個雞兒，你幹不幹？”

叉叉馬上醒悟過來知道表叔是在罵他，便信手拈來答道：

“好，我給你七（吃）個雞兒，調你八個鴨兒，你一定要說話算數喲！”

叉叉說完，迅速跑到屋裏提了一籠小雞出來，要換三表叔的鴨兒，並要八個，少一個都不行。叉叉不依不饒地與三表叔叫板。三表叔是有言在先，也是有錯在先，大人不同小孩一般見識，隻得認輸給人家調鴨兒。還對叉叉說道：

“你個小崽子真聰明，罵了人還強要人家的東西，不吃話虧也不吃錢虧。依你的，我與你調可以，但我要你的公雞，好打鳴報曉。如果你給我的不是公雞，雞喂大了我都要把它換回來。”

小雞分公母是個難事，三表叔是想把叉叉難倒。叉叉曉得三表叔就在隔壁住，如果沒有選準喂大了也是逃不脫的。便對三表叔說道：

“我要你的母鴨兒，好生蛋，如果不是我也要換回來。”

“你自己挑吧，錯了別怪我。”三表叔對叉叉說道。

叉叉很賊，他想到公雞好稱雄，好動好叫的小雞應該是公雞。他在捉小雞時，提著小雞的腿，小雞頭向上仰起又不斷叫喚的他認為是公雞，頭下垂又不太叫喚的他認為是母雞。在捉鴨兒時，他看到過長大了的公鴨子的頭上都有一條黑線，所以他全選那鴨兒頭上黃茸茸沒有黑毛的。也是歪打正著，就是現代教科書上講的雞鴨苗性別識別除解剖和DNA鑒別以外也隻有采用這種方法，你不能不承認張叉叉是個天才。叉叉交換的雞兒鴨兒長大後一個都沒有選錯，三表叔還真是服了他。這七個公雞兒換八個鴨兒的事沙道溝街上的人都知道，叉叉的聰明傳遍了全鎮。

酉水河從沙道穿鎮而過，是一處喂水禽的絕好去處。叉叉非常喜歡他的這群鴨姊妹，他每天放養，早出晚收，很是負責，不需大人使喚。鴨子一天天長大，羽毛一天天變粗，黃茸茸變成了麻黒黑，肥肥胖胖，走路一擺一擺的，“嘎、嘎、嘎”地叫聲走到哪別人都知道是叉叉小鴨客來了。那些鴨母娘隻要聽到叉叉“呦——溜溜”的叫喚聲便會馬上振翅撲向他的周圍，他們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在鎮上酉水河的下遊有一片麻柳樹林，也隻有這種麻柳樹在淺水沙灘上生才長得格外蔥蘢，合圍粗大的麻柳樹上還做滿了喜鵲窩，黑白相間羽毛的花喜鵲天還沒亮就嘰嘰喳喳地叫翻了，四季如此。河水從林下汩汩流淌，發出淅淅嘩嘩的流水聲，在夏秋之際，水聲與樹上的蟬鳴聲唱和呼應，其聲愈大則林愈靜。林間長滿水草，叢中魚蝦無數。這群鴨母娘在這水草叢中啜啜啜地覓食，返來複去地遊弋，不時翻現出來的紅掌，讓林中顯得格外富有生氣。鴨子在夏季要換羽毛，一般是不下蛋的，因為這林下涼爽，食物又充沛，這群鴨子在生理上沒有了換季的概念，下蛋不止，為叉叉一家增添了不少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