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叉叉列卻傳》

引子

列卻者,風趣、幽默、怪搞、惡作劇是也。

沙道溝東邊有一個村莊叫將軍山,將軍山有一個閆家院子。在這個院子門前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長年悠悠,是這個院子中人們用水和漂洗的最好去處。有一回有兩個年輕後生走到這條溪邊,看到一個年輕漂亮的閆家媳婦在搗衣,前麵的男人瞧著搗衣的媳婦對後麵的男人說道:“這個‘底地兒’是還漂亮,不知到她的‘蓋蓋兒’咋樣?”

隨即又問那個搗衣的媳婦道:“那個洗衣的大姐,我問個路哦,去沙道溝街上怎麽走?”

那個洗衣的媳婦答道:“就順著你左邊的那條路直上,到山頂。有兩個解木料的人,你問一下那個穿白色汗衫的解匠,再就曉得了。”

左邊路上去的這座山叫團堡,山上樹木蔥蘢,山路盤旋崎嶇,上到山頂有三四裏地。這兩個男人於是就往左手的山頂上爬,到了山頂後,果然有兩個解木料的人,果然有一個穿白汗衫的後生。還是前麵的那個男人問穿白汗衫的後生道:“打攪一下解料的大哥,我問個路哦,到沙道溝去怎麽走?”

那個穿白汗衫的後生詫異道:“你們大方向都走錯了,到鎮上去怎麽走到這山頂上來了呢?在山腳下的溪邊的三岔路口就應該右走。”

這兩個後生愕然,可惡那個搗衣的媳婦掰整了他倆,於是一邊暗自罵著那媳婦不是東西一邊往回走。回到溪邊,那個媳婦還在搗衣,她知道他們還要回來。還是前麵的那個男人以責怪地口吻說道:“那個大姐,我們到沙道溝去,問你個路,你怎麽把我們往山上亂指呢?”

那洗衣的媳婦放下棒槌,站起來回答道:“你們不是沒有見過我的‘蓋蓋兒’要看我的‘蓋蓋兒’唦?那個穿白汗衫的後生就是我的‘蓋蓋兒’,當家的。如果你們早講是往沙道溝去,那就要往右走才對。”

這兩個後生四目相對,無話回答,知道是自己一時失言惹的禍。過了會兒,還是前麵的那個男人對搗衣婦笑著說道:“你這個列卻鬼!”

這個媳婦的譏誚就是列卻。這是做事列卻。

蘇東坡的妹妹蘇小小是個才女。有一天她看見蘇東坡夫人她的嫂嫂提著個菜籃子去摘汗菜,於是信手拈來對她嫂嫂說道:“嫂嫂提籃心想汗。”

這一天天氣很大,蘇小小在太陽下麵把手放在額頭上,以防太陽曬。蘇東坡夫人見妹妹蘇小小說了上句,看著蘇小小的樣子,便接著回應道:“妹妹怕日手遮陰。”

蘇小小姑嫂倆的湊趣就是列卻。這是說話列卻。

列卻,北京人叫幽默,東北人叫忽悠,河南人叫惡搞,重慶人叫做門子。各地有各地的叫法。然而這些語言的表達都不能全部的概括出列卻的深刻含義。

列卻人以自身的或者語言、或者動作、或者瞬間設計的龍套讓被列卻人或者忍俊不禁、或者醜陋難堪、或者後悔不及,而又不至於讓對方的心裏接受不了而生氣,而怨恨,或者被列卻人即使生氣了他都不便發作,令他有一種自愧弗如的內疚感、服輸感,或者被列卻人即使發作報複也不至於相互傷和氣失大體。這需要列卻人的知識、智慧、勇敢和才氣。

列卻一詞非常富有深意,在土家族中的語匯中已是源遠流長了,列卻事在土家人的生活中也是無處不有。也是因為列卻這條詞匯沒有書麵文學的推廣,所以很難被外族人所理解所懂得。這就如同東北人的“忽悠”一詞一樣,生活在東北的人誰都知道“忽悠”的內涵,而沒有看過趙本山的“忽悠”劇的外地人誰也不就其裏。所以說趙本山推廣了東北的“忽悠”,而張叉叉創造了恩施的“列卻”。他們都是語言大師、藝術大師。一個優秀的民族必定是一個語言和文學非常豐富的民族。英國人在他的軍艦征服了世界的同時,那部封麵印有十字架的《聖經》也征服了世界,軍艦占領了世界上的土地,而《聖經》則占領了殖民地人的心靈,當被殖民者奮起炸毀了英國人的軍艦的同時卻怎麽也抹不去《聖經》在人們心中的陰影,英國人的文化永遠地占住了全世界人們的心靈。如果沒有優秀的英格蘭語言和文學,英國人十九世紀的戰果也隻能像成吉思汗那樣曇花一現,不能“詩書繼世長”,今天的世界就不會到處是一片朗朗的英語聲這個樣子了。

張叉叉,名翰香,是清末民初時人,家住恩施名鎮沙道溝老街上。如果他健在應該是一百多歲了,隻可惜人活不了這麽大把年紀,要不他還會做出更多的列卻事來,創作出更多的幽默小品故事“列卻劇”,給這個世界增添許多精彩,供人們茶餘飯後街談巷議打發寂寞,供孩子們當童話享受以增加智慧。用今天的話說叫“非物質文化遺產”。這肯定是一件好事,其功莫大焉。他隻活了一個甲子多一點,六十多歲。在那個人活七十古來稀的農耕時代,不算短命鬼。要不,若是能活到現在上中央電視台去表演一番,遊戲一把,造造勢,肯定是個倍兒棒的笑星,大腕兒,藝術家。趙本山也不過如此。

恩施人評論趙本山:“什麽笑星藝術家?一列卻鬼。”

沙道溝人說:“張叉叉應該是趙本山的師傅,他如果有當今的媒體為他捧場,他比趙本山還列卻,比趙本山還火。”

張叉叉“翰香”一名何其雅致,因為他列卻一生玩味一生混跡一生,人們幾乎從來沒有正名稱呼過他,久而久之,這“翰香”之名可能連他自己都忘卻了。而“叉叉”這一諢號在遠近是婦孺皆知、老少嫻熟的。“叉叉”者,乃邋遢之意是也,不急不忙,不溫不火,不暴不棄,什麽事都無關緊要,什麽人都無足輕重,什麽話都無足掛齒。這種修煉常人難成正果,這種心態俗士很少具有。沙道溝人有句俗語,叫做:“出門要個叉叉,進門要個勾勾。”他的諢號是不是典出於此實在是難以考證,而他能超凡脫俗心於物外實在是讓人感慨不已,也是那些口傳語授他故事的人而未成理喻的。沙道溝人兒時大都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閑暇時人們大都是伴著他的故事渡過。張叉叉,一個沙道溝典型的孔乙己形象,他同孔乙己也都是同一時代之人,都是讀書之士,都是不得誌,都是時代的棄兒。而“叉叉”沒有孔乙己的那種書呆子氣,那麽猥瑣,那麽潦倒,那麽受人歧視,那麽不能自拔,更沒有孔乙己的那股子窮酸的味兒,無賴的勁頭。“叉叉”比“乙己”有才氣,有智慧,有魅力,有藝術天才。人們講他的故事沒有鄙棄的味道,隻是欣賞和羨慕。隻覺得他聰明、怪異,他的故事有趣、好笑,聽了叫人捧腹噴飯,流淚噎氣。

可惜張叉叉這個舊時的藝術大家,由於沒有現代媒體的炒作造勢,沒有有心人的文字記錄,雖然他給世人既留下了很多藝術傑作和生活趣事,但也給世人留下了太多的遺憾。

“每一個生命都有一個不朽的傳奇,每一個傳奇後麵都有一個精彩的故事。”讓我們一起走進張叉叉的傳奇故事中。

塵世是唯一的天堂,我們共同玩味,活出生活的情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