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學問家12

鄧淑珍的父親鄧國強去世後,對於一位未成熟的少女的打擊特別重大,她非常喜歡的“嬢嬢”單尋梅也離開了蘇馬**,這更令她這顆少女的心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她在利川國立小學畢業後,考上了新辦在恩施沙灣的湖北護士學校。日本占領武漢後,湖北省政府舉遷恩施,給恩施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繁榮,特別是教育的發展更是空前,隻要你願意讀書,上什麽學校都有可能。經老師介紹她自己也很願意去了省護校,暑假了,她回到了蘇馬**。在恩施的其它高校由於大都是流亡學生,大都不放暑假,護校是恩施本土的學生多,這才放暑假,假期間她回到了齊嶽山蘇馬**的老家。

鄧淑珍算是在恩施見過世麵的人,盡管她處子慎行,那顆成熟的女性心理卻並不拒絕異性向她走進。她聽到下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卻依然故我地繼續采著枸骨花,她猜度符合她歌聲的應該是一個在他家裏讀書的電訊班學生,她想看看這個學生到底是誰,長得什麽摸樣?她的左右手拿著的枸骨枝已是花瓣鮮豔盛開,芳香四溢,還有幾隻蜜蜂在追逐著她手中的花骨朵,圍著她的身子嗡嗡直叫。

覃蔓子一邊走一邊背書,躬身從小路的轉彎處一冒頭,他倆自然不自然地都朝對方瞄了一眼,四目以對。同樣的年輕人,同樣的青春活力,同樣對異性的好奇心理,各自呈現給對方的都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各自在心裏都對對方一陣驚奇——鄧淑珍懷抱鮮花,那一身白中套藍的青年學生裙裝和兩條短短的羊角辮特別養眼,活脫脫一副公主相;覃蔓子手拿書本,修長的身材上穿著一套黑色的盾領學生裝和那雙大而潤的眸子能讓女孩子心生快意,一副典型的白馬王子做派——孩子隻要一離開家就長大了,隻要曉得談戀愛就成熟了,隻要相愛這個世界就會是他們的了。

鄧淑珍在瞄了覃蔓子一眼後,便轉身悠閑地佯裝著依然去尋找叢中的那些野花,胸口內象有一隻小兔子在活蹦亂跳,怎麽捂都捂不住。這時的覃蔓子卻王顧左右而言他地小聲唱起了“龍船調”。在唱到“妹娃兒要過河”的當兒,鄧淑珍也立馬輕聲接上了:

“還是我來推你嘛。”

她答得自然、流暢、圓潤。覃蔓子卻沒有往下唱,也搶答道:

“還是我來推你嘛。”

“還是我來推你嘛。”

“還是我來推你嘛。”

……

二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搶著輪換著頑皮地對答,相互調笑。好一會兒後,二人才打住,都會心的抿笑了,有如兒時辦家家般的開心——是說音樂無國界,還無心界呢,更無男女之間的性別界限。

還是覃蔓子先嗆白:

“妹娃兒的歌唱得真好,聲音那麽甜,那麽好聽,真的象陽雀叫呢,‘捎著鶯鴿——啊——捎著鶯鴿’。”

鄧淑珍開先收縮的心已經完全地舒展開來,她頑皮地對覃蔓子笑著說道:

“我真的要過河,你會來推我嗎?”

“肯定還是我來推你嗎。”

“真的?”

“肯定是真的。”

其實鄧淑珍從恩施暑假回到蘇馬**,在這古老的大宅子裏突然增加了一位漂亮年輕的女生,就像在鄧家大屋的院落裏陡然增添了一盆豔麗的牡丹花一樣惹眼,那些年輕的學子們總是在私下裏議論著她。她每天都會在院子裏出現,每天那些無線電班的學生都在偷偷地瞄她。夏天的蘇馬**不僅是鄧淑珍的家,更是她的避暑天堂,她從小在這裏長大,她沒有經受過酷熱。恩施的夏天實在是叫她難以忍受,她要的是家鄉的這份涼爽。回來後又見到了無線電學校這麽多年輕學生,而且基本上是些清一色的帥哥兒,這就更讓她多了一份生活的熱情。因為在恩施護士學校基本上都是女性,學校又管得嚴,一個星期出不了一次校門,見到男性像見到候鳥那麽困難。覃蔓子是這所學校中最年輕也很帥氣的小夥子,鄧淑珍曾在一邊窺視過他的體魄,猶如雞群裏一隻冠子很高很紅的雄雞。這對她那純潔的少女心中就有了一份難以名狀的愉悅印象,她非常希冀了解他接近他。所以他們兩個雖沒有對白過,其實並不生疏,所以才有了這條小路上那精彩對歌的一幕。

世界上就是有這麽多的巧合,也正是這些巧合才形成了這麽五彩繽紛的人倫世界,也才有豐富多彩的生活,也才有小說,才有藝術。

也正是這五彩繽紛的世界,讓人感到絢麗、美好,從而使人產生難以抑製的內心縱情。在之後一連幾天的下午,他們都在通往齊嶽山的小路上相約漫遊,采摘這漫山遍野的枸骨花;一邊走一邊對歌,唱那愉悅心脾的“龍船調”;聽鳥唱蟬鳴,人、蟲、獸、樹木、花草——他們都是這齊嶽山的主人,他們都有權利享受這大自然賜予的綿延的自然美景和悠然的季節變換,他們都有權利在這裏嬉戲、戀愛、繁衍。也正是這世界上的諸多巧合,才有了齊嶽山的美輪美奐,才讓鄧淑珍在蘇馬**家鄉度過這幸福而快樂的夏天。

一個背書,一個摘花,覃蔓子和鄧淑珍在蘇馬**戀愛了,他們是蘇馬**第一對自由戀愛的青年,他們的帶頭給整個齊嶽山投下了第一縷自由戀愛的幸福陽光,他們更是這大山中青年人追求自由的先行者。

蘇馬**的環境最適合戀愛。在多年後蘇馬**成為了避暑勝地,全國各地許多的年輕人都懷揣愛意來到這裏,與鳴蟬、飛鳥、樹木們一起,在這群山中自由自在地來享受戀愛的快樂,最後又像候鳥,歡歡喜喜地離去,讓記憶永恒。

這裏的枸骨花,更是愛情的信物,成了象征著男女愛情的標誌。

初秋時節,要開學了,鄧淑珍這天早晨離開蘇馬**,覃蔓子送她到謀道區街上。分手時,覃蔓子在山上找了一朵碩大鮮紅的枸骨花送到鄧淑珍的手上。他倆執手相向,淚眼婆娑,覃蔓子對她說道:

“我們還有幾個月的學習就結業了,學習完就直接分到部隊,前線正需要技術兵。在恩施長官部報到時,我就來看你。”

鄧淑珍點頭道:

“男兒應該誌在四方,大丈夫對國家有擔當才會對家庭擔當。去吧,我在恩施給你戴大紅花。”

隨即她把那朵花夾在書頁裏,在口袋裏放了。她保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