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牛座卷：非實驗開鑿3
在朕焦灼煎迫心境中又循環一周，七位奶娘仍然沒出現。天空中的鮮亮色彩與神秘符號代替她們值班。駱駝，侍從，盜馬賊，酒肆女老板，還來來往往的路人，都不能告訴朕奶娘集體禁身之原因，也破譯不了天空中神秘符號的意義。他們忙於趕路，收稅，化妝，調情，打鐵，念經，摘葡萄，沒有誰注意到與朕相關的細節。隻能依靠自己的心靈感悟。朕發誓，要靠自己的智慧從色彩與符號中找到答案。當第一百零八次循環進行到“橙色運動”時，朕兩歲，忽然開悟了。原來，它們是色、香、味、觸四微塵和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在天空中書寫的另類文書。星期五的天空是於闐文書《手抓虛空》，星期六是突厥文書《印象·女祭司》，星期七是梵文書《忍者的表演行為》，星期一是粟特文書《敦煌》，星期二是佉盧文書《黑與白》，星期三是吐蕃文書《五件契約》，星期四是吐火羅文書《從混沌到容器》。至於《向導變為國王》、《僧界規章》和《盟誓文》，是強烈地震將空間秩序破壞後七種色彩與符號重疊而顯示出的多種文字混合文書。朕疏離物質的奶，獲得精神的奶，很興奮。朕發現自己不但能夠解讀這些文書，還能聽懂環繞耳際的七種乃至更多語言，盡管它們來無影，去無蹤，互不關聯。例如，梵文、佉盧文正在講述大乘、小乘佛教教義，希臘文忽然高調闖入，朗誦起讚美亞曆山大的遠征史詩。不久，它們又被結盟宣誓中的於闐語、吐火羅語、粟特語、吐蕃語打斷。接著，開花聲、冶煉聲、歌舞聲、馬蹄聲、誦經聲、祈禱聲、喊殺聲、衝擊聲、哭叫聲等各種聲響由遠而近，由低而高，狂灌心靈，猶如眾多河流匯入蒲昌海。有的時候，卻連續幾天都重複一些雜亂無章、莫名其妙的句子：“蒲昌海第七十二屆妙齡女**潛海捕撈比賽中，阿史德兩手空空，但憑借撩人的黑白曲線一舉奪冠”、“男女不以禮交皆死”、“我，大流士，偉大的王，萬邦之王，波斯之王，諸省之王，敘斯塔斯帕之子，阿爾沙馬之孫，阿黑門尼德……按阿胡拉·馬茲達的意旨，朕是國王”、“控弦騎士四十餘萬”、“歲貢馬畜貂豽皮。冬則徙度漠南，夏則還居漠北”、“竺法座法師終於答應收世居敦煌之月氏超人竺法護為徒，帶其遊學西域，學會三十六國語言，然後在敦煌、涼州、洛陽等地翻譯佛經”、“女神撩人膚如凝脂，黑特勒不抽煙、不飲酒、素食，禁欲守貞、性無能、異性戀、同性戀、雙性戀、虐待狂、被虐待狂及戀童症等”、“瘋狂球迷馬球球場裸奔表情怪異，肥碩身型喜感十足，唐朝皇帝卻被晾到一邊……最終，這名自稱是回紇王儲的球迷被安保將士製伏後帶離球場”、“曝粟特富商用**哺乳賄賂色誘唐朝官員”“阿史德龍城波點衣亮相，大秀熱辣美胸蠻腰，薄莎下的胴體**致使某高官寵物大青牛失控，瘋狂追逐人群，先後有36人被頂傷、撞死，其中，一名叫安祿山的屠夫被七次踩踏、頂撞、破喉嚨、刺穿頜骨、挑瞎眼睛、狠摔、撞擊，卻僥幸躲過一劫”、“唐朝全境發生彌天大火，吐蕃和回紇特遣部隊馳往現場”、“野馬，塵埃，陽焰，霧氣是必然中的偶然，偶然中的必然”……
如此等等，令人費解。
有一天，蜂蟲叮咬駱駝眼瞼，並且欣喜地呼喚夥伴：“哥們兒快來啊，這匹駱駝的血液沒有鹹味，像奶！”於是，數以萬計的蜂蟲聞訊撲飛過來。老鼠和蚊蚋也來蹭食。駱駝忍無可忍，疼呀癢呀雷人呀地亂叫一陣，療效不佳，便通過歌聲消解難受。
這是朕騎乘的駱駝嗎，它怎麽會唱歌？
正疑惑不解，野鴨忽然大聲說：“有什麽了不起？這些歌姐也會唱，大商道上往來的粟特人創作的歌曲連螞蟻都會唱。”
蚊蚋不服氣：“應該說是粟特人向咱屌絲們學習的。”
蜂蟲吃飽喝足，連連打哈欠：“瞎嚷嚷什麽啊，朕輩世世代代以駱駝血液為生，聽過的歌謠比你們呼吸的空氣還多。”
駱駝說這比痛癢難受千倍，算球，不唱了。
蜂蟲、蚊蚋轉移到駱駝脖子、屁股眼等少毛**處，尋找更飽滿的血管。駱駝痛癢難忍，反複斟酌，決定通過傾訴來排遣鬱悶。它說野馬與塵埃相輔相成，兩個小家夥雖然輪流吮吸七位奶娘的乳汁，但命運各異。朕猛然想起有人戲稱朕為野馬。駱駝所指，抑或是朕？
蜂蟲、蚊蚋敏銳地捕捉到朕之心聲，自作聰明，七嘴八舌地代替駱駝回答：“對！你和同為人質的塵埃一同乘坐這架駝轎，他居右，你居左，奶娘居中，各自霸占奶娘一座**，互不幹涉，互不往來，也互相感覺不到，嗬嗬嗬，神奇吧？”
荒唐！奶娘們禁身已經兩年，駝轎右邊不是一直空著嗎？塵埃在哪？朕怒不可遏，為了防止窘態泄漏，轉過頭，望著連綿起伏的阿爾金山。
沒想到這座向來沉默的大山竟然也說話了：“沒錯，塵埃就在的旁邊，你們互為影子。”
朕不相信。朕將目光抬升，越過阿爾金山，詢問阿牙克庫姆湖。它竟然也說，塵埃就在朕旁邊。不過你感覺不到它，就像它感覺不到你。朕惶恐不安，求證於更多物象，山語、湖語、河語、沙語、樹語、花語、蟲語、鳥語、星雲語、日月語乃至表情、皺紋、頭發、耳飾、眼波、噴嚏、黑痣等等，它們都重複這句話。信息傳遞方式也比較特別，除了常規的閱讀、傾訴及眼語、啞語等肢體語言，觸覺、味覺也可以接受。信息通過眼睛、耳朵、鼻子、嘴、舌頭、皮膚、頭發、汗毛與朕心靈互動，交響，衝**。朕不想聽星星描述匈奴人冶煉金屬鐵的壯觀場麵，也不想聽胡楊樹訴說西域各王國從三十六分解成七十二個的過程。孔雀河說它的名字源於阿育王派遣佛教使團到達最東邊的紀念，這與朕身世有關聯嗎？打鐵人純陀的表情滔滔不絕念誦摩尼教讚美詩，他還說苻堅派呂光攻滅龜茲而將鳩摩羅什帶到涼州，阿史德揚言要生一個能改變世界曆史的偉人……這些朕不感興趣！
可是，更多信息都來衝鋒陷陣，拚命搶奪公開傳播的話語權——僧人樂僔和法良遊方到鳴沙山造窟修行、法顯西行求法途徑敦煌、瓜州刺史東陽王元榮在莫高窟修建石窟、隋文帝奉佛教為國教並於仁壽年間派遣中使在敦煌莫高窟修建舍利塔、鬆讚幹布從印度請來高士創造屬於高原的文字並且有七個貴族出家修行佛教、禪師靈隱等在莫高窟造大像、李克讓在莫高窟修造佛龕並立碑、敦煌僧人處諺開始籌備建造南大像、康英典和坎菊提前往昆侖山尋找能吸引常羲到蒲昌海產卵的靈芝草……
他們還說，白起率軍大破趙魏聯軍，斬首130000萬級，又溺斃趙卒20000人，又攻陷五城，斬首50000級，又把400000降卒全部坑殺，隻留下240個年紀小的士兵回趙國報信……
秦始皇將嫪毐5馬分屍，曝屍示眾，又摔死嫪毐和太後所生的兩個私生子，在秦都鹹陽坑殺460餘名方士……秦始皇修建驪山墓，曆時30餘年，每年用工匠700000人，陵墓造成，全部被活埋……秦始皇死後，10000餘宮女絕大部分都被迫殉葬……
亞曆山大按照波斯處置叛徒的慣例將拜蘇挖眼割鼻，五馬分屍……
衛青首次出征，英勇善戰，直搗龍城，斬首 700人……霍去病率800精騎參戰，殲敵2000餘人，輝煌戰果。一月後再次出塞，斬獲匈奴軍10000多名……
漢軍追出200多裏，斬殺匈奴官兵19000多人……
東路軍北進兩千多裏，經過激戰，俘獲匈奴三個小王以及將軍、相國、當戶、都尉等83人，消滅匈奴70000多人。第二日再戰，斬首3000餘級……
匈奴兵應弦而倒，被迫退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
李陵孤軍苦戰，充分發揮弓、弩作用，殺傷匈奴騎兵10000餘……
班超捉捕反叛首領，擊破尉頭國，殺600餘人，使疏勒複安……班超率兵攻破姑墨，斬首700級，孤立龜茲，又縱兵搶掠，斬首5000餘級……戰於城西，大敗之，斬10000餘級……
沮渠蒙遜戰敗，被斬7000餘人……
赫連勃勃生性殘暴，草菅人命，殺戮無度。造兵器完成後，必殺工匠，死者數千。見不順眼者，輒殺之。臣下進諫，視為誹謗，先割舌頭而後殺頭……
夏軍攻西平，俘西秦安西將軍庫洛幹，坑殺士卒5000餘人……
北魏按照慣例，立其子殺其母……先後連續9次出兵漠北，襲擊柔然。僅皇興四年一次就斬首50000萬級，降者10000餘人，戎馬器械不可稱計……
隋文帝從仁壽元年到仁壽四年，先後3次派6000沙門、官員向包括敦煌在內的全國108個州送去舍利，共建供奉舍利塔108座，在同一時間舉行供養佛舍利的盛大法會……
武則天將六州降戶數6000帳送交默啜，贈送穀種40000斛、雜彩50000段、農具3000件、鐵40000斤……
默啜得知唐朝大軍將出發，即將從趙州、定州掠奪的男女90000人全部殺死，從五回道撤退，一路掠奪、殘殺百姓，不計其數……
東到新羅、日本，西到敦煌、龜茲，大約100000名“三身”晝夜不停，開鑿洞窟，雕塑佛像，刻寫經文木板……
具有超強記憶能力的士兵路人甲受命焚燒《康英典愛經》與《坎菊提密語》之前，記住其內容並且進行重述，傳抄，流布四方。由於兩書男主角涉及唐朝皇帝及前宰相李林甫及現任宰相楊國忠，玄宗詔令查禁兩種書籍，將兩名涉案士兵處以腰斬，並用車裝著屍體在街上遊行示眾……
征伐不已，血雨不停，長期混戰……
殺呀，殺呀，殺呀……
……朕痛苦不堪，想關閉一些聲音，隻選擇與自己相關的信息。很難做到。不管閉目塞聽還是視而不見，都不能逃避那些紛雜信息之圍攻、困擾與折磨。朕堅持不懈，不折不撓，與各種繁雜信息做鬥爭。終於，通過一次偶發事件，朕發現了簡單易行的絕招，隻要目光離開天空而與投注於人群，就能拒雜音於身外，擺脫羈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