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到天快黑,“領導”自己劃著羊皮筏子過了河。
“領導”自那次被逼著劃了一次羊皮筏子,膽子就更大了些,覺得放筏子還是自己來安全些。萬一虎豹口的人劃到河中間像《水滸》裏的張順結果了他,死在這裏豈不是太冤枉了?再說,有第二個人能過河,心裏總不踏實。所以,“領導”每日晚上劃到對岸,到白木房子裏過夜,第二日早晨再回到鎮上來。
蚩雪從“領導”的嘴裏得知頓亞死了;心裏空落一陣就沒事了。雖然同“領導”睡了多日,但血還是到時間就來,沒有懷上了胎的跡象,眼看冬天完了就是春天,難道真要用刀殺死自己嗎?刀都被頓亞扔到黃河裏了。
心裏如秋風吹亂草。蚩雪悶得慌,便到沙灘上轉了一會,現在“領導”不鎖門了。
正想到河裏要一會水,忽然見對岸的吊腳樓起了火,嚇得臉失去血色,匆匆忙忙躲回到木房子裏,半天不敢出聲。待看不見煙了,才敢出來,忽然覺得又有血流出來,便用綢布蘸了,在木柱上仔細地畫三足鳥。麵完,想要雕刻時,卻沒刀,就拿指甲刻,一隻鳥設刻完,指頭就磨爛了,流著血,血更鮮紅,又鍍上了一層,
“領導”來時,蚩雪還忍著痛刻劃著。
“尕牡丹喲!你幹啥呢?”
“領導”知道河岸這邊沒有外人,
蚩雪沒啃聲。
“嫌我來遲了?鎮上的事兒多呢,我把頓亞的木棚了給燒了,叫他的鬼魂也不得回來!”
‘毛拉’!”
“尕花兒,莫要生氣!回樓上吃飯去!”
“不吃!”“哪你想千啥?”
“我要我的保安刀!”
“刀?”
“就是那日頓亞拿的,他們要搶,頓亞又扔到黃河裏了!”
“那是凶器,你怎麽能帶呢?”
“我要刻鳥,花,魚。”
.......
“你跳進河裏幫我撈上來。”
“黃河那麽深,誰敢下去?”
“頓亞就敢呢!他扔了進去,又撈上來了!”
“又是那個臭頓亞!再不要提他,明日給你帶個好刀子。”
“不,就要保安刀!”
“領導”沒奈何了。回頭看,造船的人已回到鎮上去,南浦:還站在窩棚邊。
“明日給你拿一把保安刀,好不好?”
......”
“現在回去吃飯。”
蚩雪隨了“領導”上到樓上。吃飯時慢吞吞的,沒胃口,目光老是發直。
“領導”以為她是想頓亞,心裏窩了一股無名火,
待蚩雪吃完,天色也黑了。
“陲覺吧!”
“你睡你的,誰擋你了?”
“我要睡你。”
“不行。有血呢。’
“沒事兒的。”
“不行就不行!你敢過來,明日我就跳進河裏淹死去!”
“領導”不敢動了。
蚩雪坐一會問:“虎豹口咋就你一個人來吃香水梨?我長的不好看嗎?”
“你是想頓亞嗎?我說過了,他死了,真的死了。你聽見他唱歌了嗎?”
“沒有。”
“那是隻閑不住嘴的鳥,如果活著,能不唱歌嗎?”
“還有別人呢?是不是嫌我這裏沒有香水梨?嫌我的房子不紅?嫌我的房子沒有雕花?”
“不是,他們不敢來一有我還不夠嗎?我來了,你又不讓睡。”
“水羅城女子能同一個男人斯守嗎?同一個男人睡是懷不上娃娃的。”
“你急著懷上娃娃幹啥?”
“我就能回水羅城了,水羅城才是我們的家,那裏有蚩尤神保護,還有“場合,傳說,我還要生個娃娃,在水羅城的城牆上麵上畫....
蚩雪帶著神往的神情癡迷地說著,眼睛裏噙滿了淚水。“領導”靜靜地聽著,
覺得這女子真是奇怪得很。水羅城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呢?明年開春送勞改犯定去看個清楚!我不信青天白日的,真有什麽妖魔鬼怪的神話。
“看來,明天我得去河邊唱歌.....“唱歌千啥?”
“引男人呀。”
“頓亞死了,沒人劃羊皮筏子。”
“隻要他想過來,黃河是攔不住的,他會長了翅膀飛過來的。碼頭上那個戴草帽的人是不是想過來?”
“領導”心裏暗笑:這女子長了大人的身體,怎麽是娃娃性兒呢?不如哄著她。
“他說他明日過來。”
“真的嗎?”蚩雪眼裏放出光來。
“真的。”“領導”心裏發恨,但還是陪著笑說。
“領導”試圖問一些水羅城的事,蚩雪不說。他因白日折騰個不停,困意上來,就睡著了。
第二日早晨醒來,“領導”發現蚩雪不見,忽地坐起身,卻聽見河邊有歌聲。
原來蚩雪已經早早地起來,到河邊唱歌去了。、
晨霧中,她看見直直地立著一個人影,便大聲喊:“對岸的哥呀,想不想吃香水梨?”
那邊南浦筆立不動,也不回聲。蚩雪便唱起歌來。
唱完,再看那影子,還是不動;蚩雪脹氣了,提高了嗓門,再唱。
蚩雪頓著腳,罵起來:“木頭!樹都知道長呢,你還是人嗎?你還不如一截沒根的木頭!”
再沒心思唱歌,對岸又沒人來,正呆呆地站著,“領導風火火地跑來了。
“妖女子!我叫你再唱!不割破了嗓門算我沒本事!”
“領導”邊跑邊罵,到跟前,臉漲紅得像牛肝,用手指著蚩雪問:“你,你為啥要喝黃色歌曲?”
蚩雪反問:“管天管地,你還要管我唱歌嗎?”
“當然管,而且還在嚴管,再唱,就給你開批鬥會,還要把這木房子燒了,讓你沒地方住!”
蚩雪憤憤地盯者“領導”,一轉身跑了。
“領導”劃羊皮筏子到對岸,走到南浦跟前,說:“剛才聽見什麽了沒有?”
“老實說,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有啥感想?”
“.....
“回答,有啥感想,
“我聽不懂。“真的聽不懂?”
“真的。”
輕你的罪,不管誰唱“好。我相信你。你要好好地站崗,表現好一些,我可以減輕你的罪,不管誰唱多肉麻的歌都不要心動,不要想入非,您能做到嗎?
“能。能做到。”南浦喃喃地說。
南浦還站崗。太陽出來,照在河麵上,改造船的人們也上往鎮上走了。他們加緊工作,要趕在嚴冬來臨之前把大木船收拾好。南浦看著太陽,聽見河裏釘木的聲音和搬運木頭的號子聲,朦朦朧朧體昧到一種散發著黴氣的古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