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頓亞逃跑了。

“領導”揚言要派了民兵去追,但總不見行動。過了半月,也就淡了。再沒人提起頓亞,仿佛虎豹口從來就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黃野兒想頓亞必定是死了,便晚上摸到吊腳樓,收拾了些舊衣物、用品,偷偷地在滿拉的墳旁挖個坑埋了。回想往昔,雖恍惚如遭萬劫,但一些真純的東西依然存在,並且因頓亞的死一件一件地翻曬出來,看起來有別樣的珍貴。爹被抓去時,黃野兒雖然傷心,但畢竟有盼頭,現在的情形不同,頓亞是確確實實地死了!愛也罷,恨也罷,從此他們成了兩個世界的人。黃野兒怕別人發現沒敢堆起墳包,隻是蓋了些枯草爛葉,呆呆地坐著發愣。她腦海裏一片空白,開始懷疑世界的真實性來,爹是不是被綁走了,虎豹口真有過頓亞這樣一個如山如火的男人嗎?我真的已經同一個陌生男人睡過覺了嗎?老天爺是按什麽法則來安排人的命運呢?.我現在活者還是死了?

她癡癡地坐了一夜。”

“我是南浦,我是虎豹口的守林人!”

太陽還沒出來,但空中已經很亮了。黃野兒聽見南浦沙路的喊聲,回頭看,見他還站在草棚旁邊,還是紅纓槍、草帽。不知道南浦又從哪裏找到了頂草帽,模樣、顏色竟與前一頂相差無兒。

時間已經到了冬季,草葉枯了,樹葉落光了,但南浦每日總要站在草柵旁邊向梨樹林,向虎豹口,向整個空闊的蒼天喊上幾嗓子,宣布他的存在。虎豹口的人早已習慣了,並不在意。

黃野兒忽然又覺得南浦孽障。虎豹口隻適合頓亞這樣的水手和鎮上的百姓生活,貓有貓道,狗有狗道,南浦像一-棵櫻桃樹,不會在這片土地上生長的,但卻被人強行栽到了這裏。自南浦來虎豹口,很少見他笑過、同誰說過話一“領導”自然不同於虎豹口人的,要同他講話。時常貼在南浦臉上的表情也很複雜,黃野兒曾試圖分析,但總分辨不出來,隻朦朦朧朧地感覺到一種近似宗教般的虔誠,一種毫無條件的頂禮膜拜。他心裏供著怎樣的一尊神呢?

黃野兒總看不清,猜不透,摸不著。

但是,更多的時候黃野兒恨他,恨他身上那種無形的、堅.硬的殼,恨他的怯懦,恨他的呆板,恨他的不會唱歌。

“我是守林人南浦!我站在最高處看著呢!”南浦站在草棚旁邊又喊了一嗓子。

黃野兒心裏有了大氣。但心還沉浸在憂傷裏,火沒燒起來。看看太陽已經出來,就想回鎮上領包穀麵、紅警幹去,腳底下很沉,身上卻很輕,輕飄飄,鬼一樣沿著小路走、兩旁的樹好像動著,向她壓過來。

在沙灘上,她碰見了“領導”。

“文化學得咋樣了?”他問。

黃野兒不知該怎樣回答。“不好好學,要送你進監獄的!”

“好好學著呢!”

“領導”盯著黃野兒豐滿的**。她的兩乳很大,像是衣服

裏麵臥著兩隻兔子。

“南浦呢?”他不經意地問。

黃野兒奇怪地望他一眼:南浦站在山上,看不見嗎?

“領導”也發覺問錯了話,看南浦站在山上一動不動,就對黃野兒說:“走!到梨樹林裏去,我考一下你。”

黃野兒疑心他發現了昨晚的事,心裏忐忑不安,跟著“領導”七拐八拐就到了個大樹洞邊。

“你進去!”“領導”說。

“進去千啥?”“進去!!!”

黃野,兒先鑽進去,“領導”隨後就鑽了進去,順勢抱住了黃野兒。

“你千啥?”

“廢話!你說這是千啥?快把褲子脫了!”

“外麵有人呢!”

“看不見。”

“我叫喊呢!”

“南浦敢來嗎?他看見我來果林了,不敢離開山頭的。”

“你是‘領導’也千這事嗎?”

“我又不是和尚,昨不幹這事?和尚都跳牆呢,快!脫衣服!”

.“我......

“不同意也行「昨天省上來人了,問我槍斃不槍斃你多爹,要說槍斃,那是一句話的事?”

“我爹在哪裏?”

“還在監獄裏關著,如果你乖乖的,我高興了,說個情。

黃野兒想一下說:“就這一次,行不?”“領導”不住聲地說:“行,行,就這一次!”

黃野兒便脫了衣裳,露出豐滿的身子來。“領導”瘋狂地撲了上來。

雲雨完畢,“領導”喘一會氣,惱怒地問:“你還同誰幹過這事?”

“說!不說我送你去改造!”

黃野兒想:要說是南浦,等於害了人,不如說是頓亞,反正頓亞死了!

“領導”抓住黃野兒的頭發,使勁一拉,問:“說不說?”黃野兒疼得眼冒金星,稍鎮靜一下,說:“是頓亞。’

“那個筏子客?”

“嗯。”

“你咋同他勾搭上了?”

“我們從小就訂親了,娃娃親。”

“啥時候?”

“沒出生前就訂了。”

“屁!我是問,你們啥時候幹那有的?”

“你來虎豹口前我和頓亞就所覺了,在他的吊想樓上。”“我要殺了那個野種!我要燒了吊彈樓!”

說完咆啡著出去,大聲喊,“我要燒了吊腳樓!”

送往水羅城改造的人中,來出一般,又回到樹同邊,朝裏麵吼道,“還有你,黃野兒,你也算一個!”

說完大踏步地往吊腳樓上走。

南浦卻在山頭上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我是守林人南浦!我是守林人!”

“領導”大平平地朝山上大聲曉:“南浦:南浦1你下來”山上的影子開始動了,隱到山裏不見了。

過一會:南浦提著紅纓槍氣嘴籲籲地跑來了,“報告‘領導’,我來了。’

“冬天山林有啥看的?到河邊去守大船,防止階級敵人搞破壞,不能讓任何入過河。”

南浦很費勁地思索著。“不情願嗎?”

......”

“黃野兒的文化不用你教了!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好,獎你一斤包穀麵。”

.......

“你去不去河邊?我叫人把草棚子搬過去。”

“是,是,是,‘領導’。”

南浦說完提著紅纓槍往碼頭上走去。那裏省上派來的人正改變造大船,裝機器。

“領導”到吊腳樓跟前點一把火,火勢越燒越大,不大功夫,整座吊腳樓就淹沒在火海裏。幾隻老鼠被火勢逼出來,跑掉了。

虎豹口最後一個筏了客走了,最後一座水手的木房子就從此消失了。

大火燒了足足有兩頓飯的功夫才熄了,死煙還冒著,

“領導”朝火堆淬兒口唾沫,然後回到鎮上叫幾個男人把南浦的草棚搬到碼頭處。

南浦已經如泥人一般地站在碼頭上了,不時地喊一聲:“我是南浦!我是守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