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流得人嘴不過氣來,氣斷斷續續來來回回像遊魂。魂分歸來。狂歌走天涯,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紙老虎都是帝國主義。武鬆打虎,虎落平原遣人欺。流浪的風向謊浪的雲打個招呼就繼續流浪了。流浪真好。世界上有個著名的流浪民族。吉卜賽人。葉塞尼亞,艾斯梅拉達。東方的青卜賽人。吉卜賽,吉卜賽。美麗的流浪,流浪的美麗:美麗的水羅城少女,山羊一般放浪的水羅城少女。潔白的肚皮,清亮甜潤的歌喉,唱著肉麻濃香的歌。葉塞尼亞。魔鬼派來的會唱歌的美女。橫掃一切牛鬼神蛇,神蛇鬼牛被橫掃,秋風掃落葉,水羅城人被綁在木梯邊,清澈的眸子裏也會飄上優鬱的雲嗎。我為什麽和這種人一同被批鬥,原始的草帽皮衣未脫去的人!命不濟分。用最濃的墨汁染黑我的心靈。天下烏鴉一般黑。喀秋莎站在草原上歌唱:卡門把玫瑰花拋向鬥牛士。鬥牛士,快做準備!神聖的愛情即將降臨。.死亡的歌聲抽象地響著,震耳欲聾。人流的響匯成一條渲器的河流,卷天巨浪。卷天巨浪。河水變成稠漿。躲,躲,躲;逃,逃,逃,一聲長長的歎息。忍受是一本用梵文寫成的難懂的苦澀的哲學書,要讀書,要忍受沙灘的孤獨的濤聲和浪花帶來的北極地域的寒冷,也才能坐在四月的黃昏唱那優美的抒情歌曲,品嚐咖啡吧,朗誦詩吧,享受忍受的痛苦是一付治療空虛無聊的最佳良藥,喝吧品吧嚐吧,咽下去吧,就像癩皮狗陶醉於陰溝裏的汙水,就像光著腳板坦然地走在布滿荊棘的路上,然後輕鬆愉快地唱歌。唱春天唱鮮花唱未來的夢唱花園裏那隻匆匆走過的黃色的貓。唱幽深空闊的時光隧道和渺遠不可及的空間。唱吧唱吧唱吧!五音不全七音不準。
“呀!”
南浦慘叫一聲。
黃野兒揉搓半回,不見南浦的**有一點動靜,憤恨地用尖利的指甲掐了一把。
“簡直白做了男人!”
南浦限裏盛滿兩汪銀亮的委屈的淚水,血液裏的雄性激素像肥皂泡沫一般謹漸破滅,破滅,就像一堆堆火在熄滅。他的整個身體發涼了。
黃野兒赤條條地堵在樹洞口。看不見外麵。外麵黑平平的一團,黃野兒像是從黑的淵裏長出的黑的精靈。南浦覺得耳根上又長出了一隻耳朵,並且這耳朵在拉長變大,拉長變大,拉長變大。頭腦,眼睛,臉龐似都在發脹,隻有**在萎縮,南浦真想戳一刀放掉膨脹的空虛,使空虛不再膨脹。
就在南浦痛苦難熬的時候,聽見了河邊傳來了頓亞租嗓門唱出的歌聲。
頓亞前日在下雨的間隙摸到河底,撈上了蚩雪的那把刀,站在吊腳樓上看著對岸的白木房子想那日蚩雪洗澡及後來殺人的一幕。這水羅城的女子真是奇怪得很!開始頓亞是感覺到了疼痛的,但睡醒了一覺,傷口竟然不見了,隻是渾身無力。現在她被關在白木房子裏,怎麽不用魔法了呢?是不是離開了這刀就沒了神力呢?這幾日給蚩雪送飯的是“領導”。頓亞見竹籃裏還有雞蛋!現在虎豹口嚴重缺糧,但“領導”怎麽會把這好吃的給水羅城人呢?頓亞隱隱覺得這事有點蹺蹊,看看手中的刀,不知該怎麽辦。
頓亞胡亂想著,一直坐到黑。天悄悄地又下起雨來。“領導”打著一把黑傘走到了河邊。“頓亞!頓亞!快渡我過去!”頓亞從吊腳樓上問:“怎麽了?”“送飯呀!”
“這幾日咋不見黃野兒了?”
“她要學文化。再說,我要審問那女子,問清了路線,明年開春有一批反動分子送到那裏改造去。”
“真的嗎?敢去水羅城嗎?”
“昨不敢!到時候還要叫你去看水路呢。”
“我?我才不敢羊皮筏子去那破爛地方呢。’
“誰讓你放羊皮筏子了?有機船呢!將反動分子運到水羅城,再不叫人放羊皮筏子,嘿,看誰能出來!聽說水羅城人吃生肉,那真是個改造人的好地方!”
頓亞不知何故有點興奮,“水羅城人還會妖術呢!南浦去不去?”
“去的!但我看他守林更好。”
“把南浦也拉了去改造!”
“到時候看吧。你下來,送我過河。”
“那水羅城的女子呢?也要送回水羅城嗎?”“不!要永遠關在這裏。”“她說啥不?”
“別羅嗦!下來,渡我過河,
頓亞想說“下雨著呢,不能擺渡”,但腳還是不由自主地朝樓下走去。
過了河,頓亞路下要等,“領導”說:“你先回去吧!明日早晨來接。”
頓亞路躇一下,留著筏子子過河去了,
“領導”提著竹籃,打著黑傘往白木房子處走去。
到房於下,“領導”朝上喊:“女子:女子!我給你適飯來了。”
現在這樣的人很多,敗定,倒耳聽,上麵設動靜,便疑心這女子是不是自殺了?不由心裏緊張,搬過梯於搭好,幾步登上去,從自用裏往裏麵看、裏國銀息,開始片糧糊,什麽也看不清,過一會,才看見兩隻黑出出的大眼睛,嚇得一退,說:“你咋不吭聲。”
‘毛拉!敢關水羅城人,我殺了你!”
“看看看。火氣還是那麽大!先吃飯吧,現在虎豹口已經被食供應不上,有些人開始挨餓了,可是給你送來的,都是頂好的飯菜!”
你把門打開!水羅城人從來都是天上的鳥,鎖不住。”
“你想跑掉嗎?”
“跑?我還沒懷上娃娃呢!”
“我...我睡......
“呸!誰要你?我要筏子客!”
“他?他敢來嗎?”
“咋不敢?他結實,又會唱歌,懷了他的娃娃,真是福氣!”“我也會唱歌呢!’
“你?唱唱我聽。”語氣裏帶著嘲弄,
“領導”回頭看看黑糊糊的河灘和鎮上,然後清了清嗓子。唱起來:
記住我的情,記住我的愛,
記住我在把你來等待”
“停!停!難聽死了,這也是歌嗎?跟念咒語一樣。”不等他唱完,就打斷了,“我要吃飯。”
“領導”有點進喪,但還是把竹籃遞了進去。
“領導”想這歌夠“黃”的了,這野女子竟還不喜歡聽,聽頓亞那樣的歌嗎?難道她的心扉隻有用“白牡丹”去敲開路?難道她不知道我是這裏的頭頭嗎?
待她吃完,“領導”忍不住說:“你這野女子,知道我的官有多大嗎?”
“官?什麽官?”
“就是管別人的。虎豹口的人都聽我的話,誰要不聽,就違法了!”
“他們為啥聽你的話?”“因為我官大。”
蚩雪想一會兒,問:“是不是‘棒石子’很硬的?”
“什麽‘棒石子’?”
‘棒石子,都不知道!扒開褲子,往檔裏看,那不是“停石子’是啥?”
“領導”臉一熱,仿佛不經意嚼了顆銅豆子,牙齒差點給崩了,但細一想,那名字可真叫得絕!既形象,又生動。他想不通“棒石子”與當官有什麽關係。
“妖女子,你聽著!如果你嘴硬,不但要永遠這樣關下去,還要批鬥!很多人都來打你,打死了也不犯法,我是保護你,才特意給你建了木房子。水羅城女人我是曉得的,沒有丈夫,誰都可以睡,今晚夕我非要睡你不可,而且,不許再提頓亞,那個臭筏子客!”
“領導”惡狠狠地說。
蚩雪卻笑了,“虧你還算是男人呢!用歌唱動了我的心才算本事,我的心在筏子客的身上,你要怎的?麵說是批鬥,就是到了頭,也還是想著他,你要有能耐,用取來勾引我。”
“領導”原以為水羅城的女人真的同香水梨一樣,隨便就能吃到嘴裏,誰知道原來是濃烈但紮人的野玫瑰花心裏有了能氣,先是恨蚩雪,想點把火給燒死算,接著把恨火燃向了頓亞,都是他從中做梗!送到公安局算,罪名是唱黃色歌曲,但誰放羊皮筏子呢?無論如何,頓亞確真是放羊皮筏子的好手。最後,就恨起了虎豹口的人:他知道那些人用沉默表示出對他的慶惡和輕視,他們對大事的冷漠態度使“領導”很惱火,由於這些邊民的不合作,每場批鬥會都不能達到最**,都不能釀成最熱烈的氣氛。喊口號時隻是象征性隨聲應和,並不含多少憤怒的情緒。若是虎豹口隻有一個這樣的人,“領導”早就組織人把他打死,但虎豹口的人都這樣,他們自覺地組成一堵厚厚的、密不透風的牆,阻擋著他。這種排斥不僅是出於對政治大事的厭煩,‘而且最終是因為他們腦海裏根深蒂固的鄉土觀念在起作用,那種觀念永遠都是高強度的粘合劑,隻對他們這片水土上生活的人起作用的粘合劑。剛到虎豹口時,“領導”,就感覺到了那種強大的排斥力,他想起了古語“強龍壓不住地頭蛇”,他時時刻刻都提防著這些未完全開化的邊民,也許有朝一日壓抑的人群會爆發,會把他擁起來扔到黃河裏去。所以,“領導”才動了念頭在河對岸蓋木房子,既能保證生命的安全,又能享受水羅城女人野性的樂趣:但是現在看來安全有了保障,。但是那騷女子卻一時很難近身。
“領導”忽然想起了什麽,陰笑著說:“妖女子!不要太硬,看我怎麽征服你!讓你服服貼貼的,像小綿羊一樣。”
“真的嗎?”
“等著瞧吧!現在我要到下麵去了,明天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