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蚩苗子聽過多少野歌,唱過多少野歌,可是像這花間馬語般清純的小曲的滋味才是第一次品嚐到所以竟聽得入了神,忘了這是“傳說”。待她唱罷,長長呼吸時,出苗子間:“朵朵,你唱什麽歌?這麽動聽?”

朵朵閉著眼不說話。

雀苗子推兒下朵朵,朵朵睜開了眼,說:“你這人多事!害得我看不到新娘子人洞房!”

“什麽新娘子入洞房?’

“我剛才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那個院子很大,樹很多,人也很多,穿各種顏色衣服的人,人人都笑者,牆頭上掛著大彩燈:掛著紅綢布,一對青年男女拉著很大的絲綢牡丹花,拜天地呢,別大還唱歌呢,正要進洞房,讓你給拉回來了。唉,我的魂兒到處走,由不得我做生,有時到好地方,有時到的地方很怕人呀,怕人的很。唉,結婚要登記的,絲綢牡丹花,牡丹花是用絲綢紮成的,小哥哥呀,你告訴我,我死了,還是活者?”

蚩苗子定定地看她一會,說:“活得好好的,昨就想者死了呢?”

“唉,我是死了的,你不知道,我是死了的。我是跳水淹死的。”

蚩苗子以為是前一個投術而死的“鑼”的魂附入了朵朵的體,便不再吭聲,聽她說話。

“我看見了,我的前生是一隻鹿,一隻被許多人追逐著的鹿,鹿跑啊咆啊,在山頭上跑,在河麵上跑,跑到一個醫院裏就不見了,她投了我媽的胎,她以為那裏再沒人追趕了,想閉上眼睛唾一覺,可是又聽到了喊叫聲,聲音很多、很雜。。她一直想跑,真的,一直想跑,後來真的就跑了,但總也擺脫不了追趕她的人群。呀,人真多呀,聲音真雜亂呀,她實在受不了,就跑進河裏去了。現在,她就剩大魂了,她什麽都不是了,哈哈,我要顯原形了,我是鹿變的,我是鹿成的精。我知道,鹿茸酒很好用,我的頭發,你泡了酒喝,就腫大了,你看呀,我顯原形了呀,我又成了鹿呀....

蚩苗子聽她說到鹿茸酒,心裏一驚,想:這秘密的事,朵朵咋知道的!難道蚩川要傳給蚩薩嗎?是生產告訴她的嗎?蚩苗子再也睡不住,翻鐵身,板過朵朵,說:“你說什麽?酒?:是藥酒,還是鹿茸酒?”

....鹿茸酒。”

“誰告訴你的?”

.....”

“誰告訴你的?”

“我是鹿,我現了形....”

蚩苗子見朵朵兩眼緊閉著,癡癡迷迷,便不再問:

“鑼”都收藏有藥酒,但都是枸杞酒,至於鹿茸酒,誰見過?蚩苗子想起量川吃飯時似乎冷淡他,一個人蹲在牆角吃飯,是不是偏重於蚩薩了?不行!得找他去,萬一不行,就提出要同蚩薩決鬥!

想到決鬥,蚩苗子的血翻滾起來。

黑地裏仍下著雨,離天亮還早。蚩苗子恨不能即刻就去見蚩川。

天亮了。

蚩苗子卷了鋪蓋,朵朵蜷縮在雕花木**,像是還睡著覺。雨暫時歌了,鉛色的雲壓得很低,所以早晨的天色顯得有些暗,空氣卻清新得很。城裏還沒人走動。蚩苗子把鋪蓋卷兒放到自己的石房裏,然後去舅舅家。

蚩川看起來一夜沒睡覺,閉者眼坐在坑上想事情。“舅舅!”蚩苗子叫了一聲。

蚩川睜開眼睛,說:“這麽早,來有啥事情?”“舅舅!”

蚩川揮手,止住丁他的話頭,“你不要急!不能傳給你。

“哪傳給誰?蚩薩?”

“不。”

“哪傳給誰?”

“由神來決定,我隻是依神的意誌來辦事。”

“你是說,又要決鬥?”

“是的。”

“什麽時候?”

“雨季完了的時候。’

“你怕了?”

“沒害怕!我不怕的!我要同蚩薩決鬥。昨晚夕我一直想這事。”

“你能勝嗎?”“我想能的。”

蚩川臉上飄過一層陰沉的雲,目光也變得深邃起來,“你會失去永遠的幸福的,你從此就孤獨了,像山裏的狼。”

“我不怕。”

“你別急著說,坐下,聽我說完,你再決定吧。”

蚩苗子盤腿坐到地上,蚩川坐在坑上,慢慢地訴說起來:“你的“模子’,是我的妹妹,那時侯虎豹口打仗,進水羅城的路也被斷絕了。

“那時,水羅城的糧食奇缺,你的‘模子’還小,麵黃饑瘦,又是雨季,沒法到山裏打獵,為了生存下去,必須得吃一部分人。所有的水羅城人都被肚皮鼓聲叫到了河灘上,由神來決定除老人外還有該誰來盡這神聖的義務。蚩雲,你的‘模子’躲著尿尿時尿得低,證明她的生育能力差,沒希望的,水羅城不養沒用的人,就要殺了她。我的‘橫子,已經被吃了,殺死鑿雲的任務由我來執行。晚上沒讓街雲吃飯、到蚩尤神位前東告之後,要她喝迷魂說,她像是明白了什麽事,不喝,流者眼淚說:哥呀!你別殺我吧,咱‘棋子”沒用了,我還能檢鳥蛋,幫你洗衣服呢!接著就跪到我麵前,淚水流個不停。我想,那時我才繼示了鹿茸酒,怎麽可以為自己的妹妹開脫呢?她才九歲,過七年才能‘闖’呢。我一橫心,想哄她轉過頭去,然後割破氣管,隻要人流了血,就不害怕了。我說妹子,你後麵有一隻鹿,咱捉來當你的智身,蚩雲卻像隻受驚的免子般顫抖、瑟縮,不敢回頭,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我手裏的石刀。她又說,哥呀,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很為難呀,水羅城的規矩怎麽能破壞呢?於是,心一狠,就要殺她,她大聲求告道:哥呀,你砍了我的一條腿,一隻胳膊去還有耳朵、鼻子、尻子上的肉,都割去給他們吃,隻要不讓我死了,我還沒給水羅城留下種子呢,這樣蚩尤神也怪罪的!我一聽,心裏就活了:砍我的一條腿,蚩雲的一條腿,也差不夠吃了!這樣想著就打定了主意,到城外擂響了肚皮鼓,水羅城的人全都集中到河灘上。我登上城牆,說:‘羊盼們!本來該由蚩雲來敬神的,但是,她還沒有給水羅城留下兒女,她不甘心!我說,留她一口氣,隻割了她的不傷害的腿、胳膊、尻子肉;不夠呢,再割我的一條腿!’城牆下麵立刻有人反駁:‘保護聖酒的人身體要完整!’我說:“我以神的名義起誓,我沒有任何私心!我將以終生的誠心來保護聖酒,我不會離開聖酒一會兒的,但為了蚩雲能有機會生育,我決定到山裏挖免洞去!’人群裏沉默了。他們也都清楚,如果在蚩雲競爭之前我給她喝一滴聖酒,她不會敗的,過一會,有人說:‘蚩雲太小了,我寧可三天不吃飯,光喝水也能過活。再說,樹的皮多著呢。’就這樣,蚩雲獲釋了,也才有了你。但在我的心裏,總有一塊痼疾,我違背了神的旨意,神最終還是懲罰了你的‘模子’,用天火燒了,我早就預料眷了。所以,這次我要完全聽命於神的旨意,神說聖酒該屬於誰,誰就拿去。你和蚩薩必須當著所有水羅城人的麵,在河灘上決鬥。”

“什麽時候?”蚩苗子的血流得快了,恨不能即刻就去。“雨季結束的時候。我現在要說的是,少睡幾次‘鑼’,養足身體力量。還有一點,我也告訴你,擁有了聖酒後,就一輩子不能離開水羅城,一輩子睡不成‘鑼’了。那漫長的生活很神聖,但也很艱辛,需要緊強的意誌。”

蚩苗子說:“我一定要勝了他!不管以後怎樣!”說完眼睛望著門外的天,眼裏放出一束凶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