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朵朵見身下的大山一般的蚩薩死了一樣,心裏火氣更大更多,撕咬起來就更凶狠。
朵朵覺得嘴裏有血腥味,見蚩薩還無奈地躺著,便掄起巴學朝他的肚皮打去。水羅城女人、“鑼”的巴掌因為常常柏打肚皮,很有力的,所以打到最薩的肚皮上時,就發出了很清跑的聲音。
蚩薩腦裏一片空白,死人一般,大降著兩眼望者屋頂。回藥在屋裏再點般的聲響似乎離自己很遠,或者是這種聲響像黃河的水一樣把自己送到了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在那個地方什麽都是輕鬆的,沒有天火的威脅,沒有失敗的威脅,也永遠不會有數苗子這樣的對手時時刻刻站在前麵。蚩薩知道自己同蚩苗子沒有發展成為最原始最直接的決鬥,是因為水羅城現在極其特別的氣氛,這種氣氛不允許水羅城人用石萬去把“羊盼”的“棒石子”打壞。蚩川年輕時就同一個叫蚩海的小夥子決鬥,就在城外的沙灘上,當時倆人為了一瓶鹿茸人參酒的繼承權。誰也不知道那種酒傳了多少代,但水羅城人都知道那酒的神力。蚩薩曾動過念頭想偷來一點喝上,那“樺石子”的威力將可以橫掃一切了,但終於沒敢。因為誰都不曉得蚩川把酒藏在什麽地方。蚩川把這象征著神力的酒看得比命重要得多,所以在當年三日三夜的決鬥中,他能堅持到最後,能把桀敖不馴的蚩海擊敗.....
蚩薩還大睜著兩眼,似乎失去了知覺,哼也不哼一聲。朵朵睡著了,身旁放著一個八寸長的石棒兒。蚩薩就那樣躺了一夜。
第二日早晨醒來,見朵朵臉色慘白,慘白的臉上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便輕輕地抱著她到**。蚩薩望著朵朵,看了許久,忽然大笑起來,在慘烈的笑聲中朵朵醒了。她隱約記得,晚上自己發了瘋,怕蚩薩再來折磨她,恐懼地看著他。
蚩薩笑一會,猛地停住了,掄起石棒兒朝石板上摔去,一聲脆響,石棒兒成了兩截。
“我把你個天火燒死的!”
進薩盯著斷了的石棒子罵一句,然後抽出了鋪蓋,胡亂相紮好,喝醉酒一樣背著搖搖晃晃朝外走。
雨還沒停。有意無意地落著。
雨天人們睡到很遲才起來,城裏空****的;歌聲曲折折繞來繞去,沒有一點障礙。量薩唱完,覺得不解饞,便又唱了一遍:第二遍還沒唱嗽,從各處的石房子裏就傳出了唱歌的聲音。男音,女音,粗音,細音,急音,緩音。歌與歌不同,但各人都送出來了真實的歌。這些歌的底色是灰暗的,基調是低沉的,仿佛沉悶了多少年之後爆發出的。爆發出來的音符並不能飛上天空,還馱著山一樣重的悲情和接婉,歌的翅膀上沾滿了鉛一一樣沉的淚水,雖拚力飛,但那叫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卻總擺脫不了。水羅城各種嗓門、各種腔調造就的歌竟然匯成了一道滾動不安的音流,瀉溢著,奔騰著,回旋著,在這僻遠的地方熱情而悲涼地衝撞著一種什麽東西,一種藏在天火後麵,藏在戒律後麵,不為人所知曉的東西。
蚩川和蚩苗子唱的歌,就是想去撩撥那在冥冥天空中飄忽的東西。
蚩苗子心裏惦記者“棋子”,天一黑就到黑石頭處,試圖看看“模子”的生前種種。他確信“模子”是死了。因為他同神說的時間一對,那個夜裏他渾身發涼發熱,而且心也貓兒抓一樣難受,從睡夢中疼醒了。在夢中他隱約看見“模子”一身白飄著走了,邊走還邊呼喊:“滿拉,滿拉。”醒來後,他不知“滿拉”是什麽意思,以為聽錯了,是“毛拉”的誤聽。
蚩苗子在雨中淋了許久,才平靜下來。在他心裏,一個聲音說:“棋子”已經走了;另一個聲音說:“棋子”還活著。但是神說了後,他還反複強調第二個聲音。他真希望“棋子”突然出現在水羅城,那麽,蚩薩就在他的眼前永遠跪著了,再也直不起身子。所以,蚩苗子還幻想著“棋子”沒死,並不像神說的那樣。
昨天晚上他在黑石頭上看見了異象。這是請神以後他第一次看見。
那時候雨還下著,似乎大了一點。蚩苗子披著羊皮,已仁立好長時間,正欲到黑石頭上去時,忽然聽見了聲音,有男聲,還有女聲和嬰孩的啼哭聲,接著,眼前出現了一幅清晰的圖畫:黃河上泊了許多著皮筏子,渡口處人來人往;外邦人,水羅城人似乎在講什麽話。一個抱者嬰孩的男子走到水羅城人群中,朝一個女子說:
“大眼睛!你真的要走嗎?”
女子抬起頭來,斂起笑容。蚩苗子覺得她很像蚩薩的“模子”蚩花。她望一眼愁雲滿麵的男人和啼哭的嬰孩,就轉過身子朝羊皮筏子上走去。羊皮孩子上的水羅城男人都光著膀子,準備漂流了。
“大眼睛!大眼睛!你以前的笑臉和眼淚都是假的嗎?”那男子啞著嗓子問。
快上羊筏子的女人忽然掉過頭,快速地跑來,到男子跟前站住了,嘴嘴動幾下沒說話,用幽深而悲哀的目光看著他,男子顫著聲說:“你知道,你走了我不會再活的!現在是春天,柳樹才發芽,明年就沒有我了!”
女子忽然笑了,說:“我還會出來的。”
兩人還要說話,羊皮筏子上的男人已喊開來:“蚩花!蚩花!還走不走?”
叫蚩花的女子猛地抽出一把寶刀,塞到男人懷裏,然後跑到河邊,上了羊皮孩子。在歌聲中,羊皮筏子順河漂開了。
這男子呆呆看良久,快要望不見了,急趕幾步,到河邊,朝河心裏的人影喊:
“大眼睛,大眼睛!我不怪你,你走了,就把我的魂兒也帶走了:大眼睛!這骨肉是你的血和我的精造的,你帶走你的,我留下我的,咱們算是了結了!”
說完,倒提起嬰孩,抓住兩腳,猛地往開拉。隨著一聲慘叫聲,小孩被分成了兩半,血蔬如注,肚腸還連著。男子再一甩,就扯斷了,掄起來,朝河中央扔出去;另一半丟進腳下的水裏。
“大眼睛!大眼睛!把這一半還給你!我真是會做夢的人,放著的官兒不當,卻落得這下場!”
然後仰天大笑幾聲,抽出刀,兩手握緊,深深地刺進了心窩裏,搖晃兩下,就撲到水裏,壓到了那個小軀體上,血水浸紅了河麵。而河灘上的其他人似乎對這一切並不在意,歌聲還繼續者,笑聲也沒有停止,河水照常流動.....
“啊!’
蚩苗子驚叫一聲,眼前的圖畫消失了。難道蚩薩的“模子”要回來了嗎?想著蚩苗子的心劇烈地跳開了,再也站不住,覺得渾身發冷,快步往城裏跑。到城門口,見懸掛者的骨屍架子還在風雨中晃**,兩隻幽黑的眼睛似乎放著綠光,箭一般刺
向他的心。
蚩苗子站住了。難道對這有罪的人,也要害怕嗎?於是,就想象著這骨架子是黃薩,兩眼死死地盯住,綠光不見了,心也平靜下來。蚩苗於用手抹一把額頭的水珠兒邁著緩慢的步子朝城裏走去。
回到石屋裏,坐一會,天就亮了,接著就聽見激薩唱敬。但從歌聲中,蚩苗於聽出量薩睡廟是沒能耐的,心裏就有些高興,使用歌聲把剩下的煩惱排遣完了。
晚上輪到他住廟。雖然朵朵瘦得不成人樣,而且神情總也是疑神疑鬼的,但是蚩苗子把她壓到身底下時,“捧石子”竟然鼓動起來,**數來回才疲軟下去。但睡到一邊時他沒有欣喜,沒有征服的快感,相反被一種沉重的空虛壓得透不過氣來,因為朵朵的蛙口出入自由,蚩苗子大動時她沒有一點知覺,死人一樣躺著。
“破爛的‘鑼’!”
蚩苗子心裏罵道,聽見她打起了輕微的鼾聲,就更有怒氣,便唱起歌來。
他唱的是《五更情》,聲音很高。朵朵被吵醒了,但沒有立刻就睜開眼,聽者聽著,也跟者唱起來。唱完《五更情》,蚩苗子還沒想好該唱什麽歌,朵朵卻唱起了另一首歌,腔調、詞兒都是蚩苗子以前沒聽過的,聲音也不是朵朵的聲音。蚩苗子便認真地品起來。憑著水羅城人天生的對音樂的特異感受、理解能力,雖然他不知道歌名叫什麽、唱什麽事情。但可以肯定是唱歡樂心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