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神“鑼”停了一會,慢慢地敘說開了,聲調是低沉的,穩妥的。

“水羅城的‘羊盼’不走重複的路,不走回頭的路。蚩雲動搖她的意誌,她放棄了對量尤神的信任,卻將另一個男人長久地在心裏存放。這個男人叫滿拉,是外邦人的兒子。蚩雲帶回了這個男人播撒的種子,也帶回了那個人的心思,外邦人黑色的靈魂汙染了聖潔的水羅城。大能的神曾懲罰這個起異心的女人,讓蚩苗子倒著出生,痛苦的生育沒能使她記掉那個常吹什麽樂器的滿拉,反倒用所有的時間去想他,她在黑石頭上同滿拉‘意**’,犯了‘意**”罪的女人,對水羅城不忠的女人,將要受到神的懲罰,但蚩尤神是寬容的,博大的,他用豐厚的慈愛感化她,讓她回頭,但是蚩雲依然堅持她錯誤的腳步,向罪惡的深淵裏走去。照我們古老的規矩,同水羅城女子**的男人必須得天花死去,「或用咒術讓他們發瘋而死,這樣我們的部落才能純潔,才永不受外邦人的侵犯,才永不掉入惡人的陷阱。我主,我神,是仁慈的,隻要部民遠離肮髒的外邦人!但是,蚩雲,那個罪惡深重的女子,她的心沒有一天離開滿拉!她常常回想以前的應該忘光的生活,她常常同滿拉‘意**’,並且想她生的第一個孽種!水羅城女人生的第一個孩子,都是魔鬼轉世的惡人,蚩雲執迷不悟,用水羅城人特有的意念鋪設了天橋,迎來那個叫滿拉的男人,聽黃河帶來的樂曲和歌聲,她用水羅城人的心傾聽了外邦人的聲音,又一次觸犯了威嚴的法規。災難將要降臨,陰雲籠罩水羅城,大能的神要動用巨大的威力,於是,命令蚩雲離開水羅城,讓苦痛的流浪生活來磨平她的心,讓這頭可憐的迷路羊回到水羅城的草原上來。但蚩雲坐著筏子在黃河上漂流時,聽見了上遊傳來的哀歌,那是滿拉耗盡了生命唱出的一首歌,他預感到了他的滅亡,因為他看不見了蚩雲的影子。

“罪惡的蚩雲還沒斬斷情思,卻沿著第一次走過的路,到了那個與滿拉結緣的地方。尊貴的大神不能饒恕她,用天火統了她。現在她罪惡的靈魂已歸屬了蚩尤神的牧群。可憐的蚩苗子啊,你的模子背棄了神,背棄了水羅城,也背棄了你,快晾千你流淚的心,快收回你妻涼的悲情,你是量尤神的部民,神將保佑你一”

接下來是快速的、模糊的音節,誰也聽不清。過一會,“朵朵”一聲長歎,才停住。

“鑼”拍打一會肚皮,唱一會兒祭歌,宣布第一次“問神”結束。

蚩川用唱歌般的音調說:“饒一散一腸一子一!”第二次“問神”開始。

蚩薩偷偷向左右看幾眼,試探幾次,終沒敢爬起來;另外一個女人跪到前麵,吻遍了朵朵的嘴、**、肚臍眼、蛙口和腳趾,然後說:“大能的智者啊,請您告訴我,我的女兒蚩花,離開水羅城已有四次花開花落,她現在何處?她被外邦人束縛住了手腳,還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來的路?”

問完,退回到原地,靜靜地聽。

朵朵似乎是沉思,良久,才開始說話。這是粗厚的男聲。“在一個雜草叢生、人跡罕至的森林中,在森林中一個高聳入雲的大山上,有一個部落的山寨。他們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他們在喝酒,他們在唱歌,他們在跳舞,在慶祝狩獵的成功。蚩花穿著他們的衣服,被簇擁到中間。蚩花當了那個部落的寨主,因為她懂巫術,會治病;部落裏的人向她頂禮膜拜,她享受脊無尚的榮耀,留戀著那虛榮的幸福,她背叛了水羅城,背叛了蚩尤神!”

“天啊!她在那山寨裏當著‘鑼'!水羅城的女人當了“鑼’!這個不義的女子,將會被驟然而起的天火燒死!看吧,打雷了,閃電了,森林著火了,山寨著火了,大驚失色的蚩花被燒成了灰燼,這就是不義之人的可悲下場!”

朵朵說完一聲長取。

跪伏者的人群裏沒有響動,再沒人敢問神。以前問神,神:都會告訴每個人喜悅的事,給每個人以滿意的答複,誰知現在盡是令人識喪的消息。

再不會有水羅城的人放下草人筏子了!:

蚩川臉上也流下了汗,揮幾下手中的腓骨,說:“天要下雨了!天安下雨了!浩神‘鑼’回廟!”

十一個“鑼”抬起了朵朵,在肚皮拍擊聲中,在蚩川粗啞的咒語聲中,級緩地走到了支藥鍋的沙灘上,

女人圍成一圈,拍打肚皮。男人圍成一圈,踩動石刀。

蚩川雙手展開,掌心朝下,嘴裏一邊念叨,一邊捋著朵朵肚子的上空。香氣慢慢地在消失,亮光慢慢地政弱變淡,直到什麽也看不見。

“裹身!”

蚩川喘著氣喊了一聲。

於是,“鑼”從藥鍋裏撈出了紅絲綢,輕聲唱著歌一層一層地纏住了朵朵,然後抬到廟裏去了。

沙灘上的人停止了舞蹈和歌唱,都靜靜地坐著。天空中的雲又往一起聚合,快要下雨了。

蚩川沒料到這次神會說出不吉利的事,不能讓可怕的、沉重的憂鬱懾住水羅城人的心。再不去理會背叛了水羅城的人,隻要這裏的人能生存下雲,明年開春就有了生機。雨季能夠維持下去,冬季可以到山裏打獵,總之,水羅城人不能失去勇氣!

於是,蚩川喊一聲:“饒散腸子!”

然後對肅立重聽的人們說:“神,告訴了我們不義人的行徑!蚩苗子的‘摸子’蚩雲已遭受到了懲罰;量苗子是無罪的!但是,蚩花竟然把水羅城人的身體獻給了外邦人,做了‘羅’!這是水羅城人的恥辱,我提議,對蚩花的懲罰由她的‘棋子,來替代,怎麽樣!”

人群裏雷鳴般地應和開了,反複喊:“饒散腸子!”

蚩川等人聲定了之後說:“把蚩花‘棋子’的發用來係羊皮胎,把她的肉用來養我們的體,把她的皮用來做鼓,明年開春將有一場戰爭,要用很多的鼓!”

“饒散腸子!”

“剝皮的時間不能超過今晚!”“饒散腸子!”

蚩花的“模子”漠漠走到蚩川跟前,說:“我願接受懲罰,讓我用黃河的水去洗濯蚩花罪惡的靈魂!我經常做惡夢,神的聲音終於證實了我的惡夢。蚩尤神啊,我甘願接受懲罰。”

蚩川大喊一聲:“準備剝皮!”

幾個男人抬起她,到了城門口。城上已橫搭了一個石條,石條上係一條繩子,蚩花“模子”的雙手被縛住,掛離了路麵。

女人們拿來了盛血的盆子和裝肉的籃子。

蚩川念一會咒,以手代刀,從她的額頭開始劃,隨著劃裂的聲響,皮在離開肉,不大功夫,她已成了個肉核。

“我的罪贖清了,贖清了....臨死,她的嘴還蠕動著說。

等皮剝完,幾個男人很熟練地釘到鼓桶上,掛起來。

剛剛忙完,就落起雨來,把疲乏不堪的水羅城人趕回到了屋子裏。

蚩花“模子”的骨架子還掛在城門口,被風一吹,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