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當閑下來時,南浦就漠謨地坐在窩棚裏解這個謎團。這個秋天,謎團解開了。

那天晚上頓亞怕是喝多了酒,歌聲裏也帶了酒氣的,一曲一曲沒完沒了地唱,唱到後來,簡直像哭喪,把南浦心裏的什麽蟲兒也給喚醒了,不由自主地聽進去了。

虎豹口的夜極靜,靜得連河水也沒有了聲音,溫柔的夜色像輕紗般輕輕地籠在樹上,山上,河灘上和鎮子上。頓亞的歌像虯龍一樣掙紮著,纏繞著,飛翔著,非但沒破壞了夜的平靜,反倒使夜睡得更甜更香更沉。肅立的南浦也快隨了這歌聲進入夢鄉的另一個天地,那裏有他痛苦的記憶,麻木的主靈如同落滿層層樹葉的土地,在蘇醒,在接受陽光的照射,在慢慢地暖和。忽然,歌聲停了。南浦仿佛從半空中摔下來,重重地撞到冷硬的岩石上,醒了,卻站不住,倒在地上,幾乎要滾下山去,忙用手抓住草根。就在這時,他瞥見河灘上有個黑影子在向果樹林跑來。南浦精神一振,渾身又有了勁,掙紮著坐起來,抓住了矛子,喊:

“我是守林人!誰往這裏來了?我是虎豹口的守林人!”那黑影子卻不理睬,還是瘋跑著。

南浦握緊長矛子,沿著泛白的小路往下跑,到河灘上,卻找不著人,也聽不見了響動,黑影子到哪裏去了呢?南浦屏息靜聽良久,隻有風吹得樹葉響。

“我看見了,你出來!我是守林人!”

南浦衝樹林中喊。沒有回音。

南浦想:進林子去找,說不準會放跑了人,還不如在河邊守株待兔。不遠處有一個大樹洞,他鑽進去了,眼睛-眨不眨地盯著路麵。

南浦專心致誌等到天亮,還不見有人出來,又起了凝心:難道眼睛看花了?思付著往山上走,過一個樹洞時,忽然聽見裏麵人的呻吟聲,低頭看,黃野兒在裏邊躺著。

“賊!偷香水梨的賊!”

南浦用矛子撥一下她的腿,說。黃野兒卻沒反應,還痛苦地呻吟著。

“你怎麽了?”南浦厲聲問。“脹,脹,肚子疼....“誰讓你偷吃香水梨的?”

“.....”

“你偷吃了多少!”

“不知道...哎.....“出來!”

“哎喲......

“出來!聽見了沒有!”揉“哎喲.....神情痛苦極了。

“你偷吃了多少?為啥吃那麽多?”“我餓....

餓?誰不餓?從食堂裏打的飯喂一隻雞都不夠,別說一個人!南浦想,有了些火氣,取下草帽扇一會風,看黃野兒還在地上打滾,說:“我送你到‘領導’辦公室去!”

“他會送你去坐牢!”

“......”

“你不害怕嗎?”

“你每天晚上都站在河灘上,是嗎,等我睡覺了,就來偷?”

“.....”

“你咋不說話?”南浦也奇怪自己的火氣為啥會越來越大,他本來想讓賊自己跑掉,誰知就撞見了;剛聽見的呻吟時他還想放她走,但這會兒當真想送她去“領導”那裏開批鬥會。

躺在地上的黃野兒嘔幾下,沒吐出來什麽,嘴角處有白沫子流溢出來了。南浦過去看,她的眼皮向上翻著,出氣也長一聲短一聲的,很吃力。這樣下去不會死了嗎?南浦不知該咋辦,想到鎮上找大夫,又會鬧得讓全鎮人知道。

南浦側耳聽一會,沒有聲音,便解開黃野兒的褲帶,雙手揉起來,肚裏咕咕地響,呻吟也隨著重一聲輕一聲,揉半天,黃野兒的呻吟聲小了,南浦用手去摸汗,忽然看見了黃野兒白嫩白嫩的肚子和腹溝,整個身體隨呼吸上下起伏;南浦的心劇烈跳開了,手顫抖著向她的胸部伸去,碰到一座內乎乎的小山丘,猛地抓住,肉像小鳥一樣動著。南浦跪下身子,撕開黃野兒的農眼,脫掉樣子,白生的一個成熟的女人用體就裸緊到了太陽底下,黑色的茸毛反射著太陽的光澤,蛙口緊閉著,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南浦血往上酒,頭腦鍾脹,忘記了一切,脫了

衣裳,就撲了上去。

黃野兒想掙紮,卻沒力氣抗爭,由呻吟變成了另一種歡叫。早晨的空氣鮮香如洗,霧氣在蒸騰,麗鳥在鳴叫,一切都飽含著生機和活力,像溫靜的處女在甜笑。

南浦的草棚孤零零座落在山頂,在晨光中靜靜地傾聽樹林裏的所有聲響。

南浦終於忙完了,癱到一邊。

這是他第一次,所以動作有些拙笨;而黃野兒如同死人一般,煞是沉重,故南浦沒有嚐到極大的快樂和幸福,像光打雷不下雨的天空。身體倒弄得很疲乏,心裏也極失望寂寞。太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腦海裏閃者許多遙遠的記憶碎片,碎片想停下來,他極力往開推,推得遠遠的,不想看,但滿天的鏡子像雪片一樣撲麵而來。南浦看見父親痛苦的臉、母親呆滯的目光、妹妹淒慘的笑聲、兒時的花園、洋玩......

“啊!”

他的腦袋快要炸烈,大喊一聲睜開了眼睛。天空,是藍的;白雲,在飄流;山峰,在呆立;果樹,掛滿了果。

什麽都沒改變。

南浦轉過身見黃野兒已醒了她吃驚地睜大眼睛打量他。南浦急忙抓過衣服蓋住下身,慌忙說:“快!你也穿了衣裳!”

黃野兒起來去找衣服穿,南浦看見她躺過的地方有一灘股紅的血跡。

黃野兒穿好衣裝,要走,南浦從後麵說,“往哪裏去”

“回鎮上。’

“現在走,讓人看見了,咋辦!你想坐牢去?”

“你先藏到樹洞裏,晚上再出去,好不好?我不會告訴‘領導’的。”

黃野兒憤怒地盯著他,“公家人,也幹這事嗎?我找‘領導’去,說你幹了壞事,讓你去坐牢,換我爹回來!”

“你!”

南浦不知該如何說,用手指遠處的一堆果核說:“這罪,還不大嗎?你快脹死了,我救你,以前,我從沒想過的!”

黃野兒卻忽地笑了。。

南浦也鬆口氣,說:“你先到這山背後的一個樹洞裏藏著,聽見有人來就不要出聲,這裏我來收拾。”

黃野兒臉上籠罩了一種複雜的表情,南浦記得哪裏見過,但想不起來,就催她快點走。

黃野兒找樹洞去了。

南浦收拾完畢,匆匆忙忙上到山頂時,太陽已升起很高。南浦心突突跳了一天。到食堂打飯時仿佛每個人都盯著他看,忙壓低了一點草帽,快快地回來,想分一半給黃野兒,找了幾個樹洞都不在,這女子,到哪裏去了呢?挨到晚上,快半夜時才看見了黑影子,心便定了。

接著幾天,再沒見黃野兒到河灘邊來,南浦心裏倒有些惦念。

香水梨摘完,運走,雖然樹葉還沒落盡,但明顯地空落了,到處是衰敗的景象。南浦每日佇立在秋風中細細地看著,心裏充滿了憂傷和哀愁,而蕭殺悲京的秋鳳時時把樹葉刮到天空。張揚給他看,並且抽打樹枝弄出哀哀的叫聲,更增添許多孤獨之感,口裏不自覺地慢慢吟誦出一些詩詞來。從古詩詞不由自主地要想一些仿佛隔了幾個世紀的事,想起來就恍然若夢,懷疑起腳下的世界來:真的有這世界嗎?這樹,這河,這裏的一一切,都是真的嗎?想不明白,胸前總覺堵塞著一團石棉般沉重的東西,欲喊無力,欲哭不能。南浦在夜深人靜時鑽進樹洞裏想放聲大哭一場,眼裏幹得像沙漠,嗓子眼發直,怎麽也哭不出來,用手拍打臉,抓頭發,把頭往樹上撞,還是沒有一點要哭的跡象。到後來,卻止不住放聲笑起來,一笑,就像奔瀉而下的高山瀑布,再收斂不住,笑聲在樹洞裏回**著,震顫得整個樹都發笑,震頗得整片樹林都笑,連長樹的土也顫抖著笑起來。南浦不知笑了多長時間,忘記了香水梨、“右派”、守林人、書,把什麽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全身心地投入到笑聲裏,全身心地沉浸在笑聲裏。

笑到後來,南浦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日很遲才醒來,昕得林裏有嘩曄的響聲,起來看,原來下雨了。土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層樹葉。不知是雨打的,風吹的,還是南浦的笑聲震落的。

南浦肚裏空空的響,他才知道餓了,但不知現在是什麽時候,食堂裏有沒有飯。雨季就這麽開始了嗎?正胡思亂想,聽得有人喊:

“南浦!南浦!你在嗎?”是“領導”的聲音。“在,在!”

南浦神經質地回答,他已多少天沒說話,聲音有點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