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虎豹口人對水羅城人越來越憎恨。在以前的歲月裏,水羅城的魔法給他們帶來恐懼和威脅,人們莫名其妙地從心底裏怕那幫會同鳥說話的怪人,小兒夜啼,誰要說一聲:“水羅城人來了!”

小兒會停止了哭聲,大氣也不敢出的。

還有一個原因:水羅城人不耕不種,又不做生意,還白拿人家的東西,連討吃的都不如一討吃的不給人“施拐”!況且,水羅城人要從虎豹口往下放筏子時,那麽多的糧食,那麽多的珍寶,誰看了不眼紅?生意人冒風寒、冒生命危險去千裏外做買賣,曆盡辛酸才能得到的東西為什麽水羅城人輕而易舉地就大批大批地用驢馱來,而他們卻唱著輕鬆歡暢的歌?

虎豹口人心裏有謎團,也有很多的不平,但也奈何不得。虎豹口發生大變動時,歌不能唱,人不能隨便走,且連往日的許多生活習慣也得改掉,人們坐在一起喝悶酒時就發牢騷,找導致這變化的原因,最後都咬牙切齒地怨起了水羅城。

肯定是水羅城人使了魔法!要不然,水羅城的人怎麽少見了?男人純粹不見了?

所以,當蚩雪到達虎豹口不久,連小孩都知道“巫婆”來。

那是個悶網的、快要下用的天氣。

整個晚上,虎的口人似乎都等待著什麽事發生,但終於投有什麽月常,熬到天亮,“領導”上廁所放了熱量,被風一散,我打了一個很響的噴嚏,被幾個人的耳朵錯提到了,然後這幾個人通到街上,互相問,”‘領導’說什麽了沒有?”

“沒有聽情楚。”

“我也是一一組,還能說什麽呢1”“我想也是說的那事。”

街上有了嚷間的人聲,這聲音款引出了其他的聲音和人,人多了,不知誰完喊一聲,“走到河邊去!”

手是,人群就向問邊騰去了。

頓亞提了木槳,**上身,立在棚子門口。“誰敢過來,就解碎地的腦裝!”

人越越多,但沒人敢衝上去。都用渴求的目光尋找“領導’呢?不是他叫我們來抓人的嗎?”

“他是公家人,都不敢帶頭惹水羅城的巫婆,我們出啥風頭?”

“都說‘領導’來了,可到了河邊,啥都沒有!”

“筏子客,別那麽凶狠!你爹是水羅被人的巫術害死的,你還護者她!”

“小夥子家,見了女的就忍不住饞?古書上的妖精都長得好看!”

“筏子客!水羅城女人心比最毒的蛇還毒,比最硬的石頭還硬,比最冷的冰塊還冷,當心‘施拐’,把你的魂兒勾走”

頓亞一聲不吭。

黃野兒也在人群中,狠狠地盯著頓亞,想:我爹被抓時,他躲遠了又遠。現在,為了一個狐狸精,連命也敢拿出來拚。昨不讓毒蛇咬他呢!

頓亞忽然說話了。

“我的命是我爹給的。生在我,死在我,與你們不相幹的!在虎豹口我沒有親戚,太陽底下除了我的影子,再沒人同我有瓜蔓連著。我的棚子裏有一個水羅城女子,咋看也不像巫婆的,虎豹口哪有一個長得像她好模樣的?誰想要抓走她,行,先把我的頭取下來再進棚子!”

人群被鎮住了。

沒有“領導”出麵,即便頓亞讓開路,也沒人敢進去動蚩雪的,誰願意給家裏招來災禍呢?水羅城人的報複心強,水羅城人的魔法最厲害。誰都知道一個神乎其神的傳說一有個商人,得罪了一個水羅城男人,那男人惡狠狠地說:“我會叫蛇晚上去吸幹你三個兒子的血,吃盡他們的肉!”商人不信,就說:“我給院子四周放了火,蛇還能進來嗎?”那人憤怒的說:“等著瞧吧!”商人回家給四麵堆鬆枝,點著形成一個火圈,包圍住了院子。火剛著,就爬來許多粗細不同的蛇,卻不怕火,徑直投身火裏,爆炸了。後麵的蛇還向熊熊大火裏撲去,火勢越來越小,蛇快要越過火圈了。商人急忙把三個兒子分別扣在三個大缸底下。剛弄好,蛇就從四麵爬來,朝三個缸圍去,到跟前時皆纏住缸,不大功夫,缸就被蛇纏裹了多少層。商人想:反正蛇進不了缸的!待蛇撤完,搬開缸,見裏麵是堆灰。

這故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從來沒有人去考證。虎豹口長大的人,從小就曉得這故事,並從大人的嘴裏得到教訓:見了水羅城人不要亂說亂笑,不要朝他們的背影扔石頭,不要給問路的水羅城人指錯方向....所以,那種恐懼似乎有了很深很長的根,拔也拔不去,砍也砍不斷。

站在河灘上的人不由得想起這傳說,心裏都有些怯,正欲退回去,不知誰喊一聲:

‘領導’來了!”

眾人向遠處看,果然“領導”背著手慢慢走來了。

“領導”叫什麽名字,具體從哪裏來,虎豹口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即便偶然聽見了,也會很快忘掉。但是,虎豹口的每一個人,都曉得“領導”這個人在鎮上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虎豹口在曆史上經受過多少次劫難,可以說這裏生活的人都能坦然地接受各種意外的變故和突來的災難。譬如地震、兵災、土匪搶劫,他們認為那是免不了的,就像人再榮貴最後都得撒手而去一樣。但是,另外一些事物,卻仿佛是他們的婁星,水羅城人的“施拐”即是一例;另外,就是對公家人“領導”的敬畏。“領導”雖然不會“施拐”,也不會“可頂”,但是他的身上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光暈使虎豹口人折服。

這威風從何處來?

誰也說不清。“領導”不像以前的官,鳴鑼開道,前呼後擁;也不像以前的官一樣拍醒堂木審問犯人。但這人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威懾力量。剛來到虎豹口,所有的人都感覺那種威設力量的存在,特別是發生了幾件事後,人們就更敬畏了。“領導”剛來虎豹口,就打聽紅木房子的事。也許來這之前他就知曉了些。那時,紅木房子在空了兩年後住進了一個很俊的瘋女子。誰也不知道那瘋女子從哪裏來,具體是哪一天到達虎豹口的。不過,人們都注意到這個瘋女子的存在。這女字不知得了什麽病,時而哭,時而笑,時而清楚,時而糊塗,你要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她會說:“朵朵。你家在哪裏?”

她翻一翻眼睛:“在天,上。”

“你要去哪裏?”

“去天上。”

看她神情,全然沒病的;但冬天還穿了單衣在雪地裏赤腳走,誰會疑心她是假裝呢?好好的人,裝瘋賣傻幹啥?

當時代管虎豹口的是黃野兒爹。因為黃野兒爹最會唱歌,曾是虎豹口人心目中的能人,推舉時,自然就是他了。瘋女子住進紅木房子他也沒去幹涉,反正不是水羅城的女子。現在國家也不允許吃“香水梨”了,所以,每日還打發黃野兒用竹籃裝了食物乘頓亞的羊皮筏子悄悄地送給她。誰知這事就讓公家人知道了,要定黃野兒爹的罪。黃野兒爹是浪過世界的人,什麽樣的浪頭沒見過?“領導”主持大會審問他時,麵不改色,從從容容,早把生死置於度外,說:“虎豹口的人不唱歌,誰相信?唱了多少代的歌,現在的太陽投變成方的,就不能唱了?那女子瘋了,給一口飯都不行嗎?”

“領導”厲聲說:“你唱的是黃色歌曲!內容是肮髒的,什麽‘肉’呀,‘花’呀,都是封建流毒!”

“摸摸你的褲襠裏,看長肉了沒有?”

“好大的賊膽!你和反動派的女子勾搭,想幹什麽?你縱容妓女賣**,罪大著呢!”

黃野兒爹就被綁走了刊問邊,黃斯L爹回過頭來朝黃野兒說,“女兒,爹去了怕回不來,能活下去就話,活不下去了就跳河,生死都一樣,沒啥可怕的!”

說完唱起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