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響震京華2

第三天焦躁的伯希和終於等來了王道士。但王道士隻是不斷地喝茶，不提鑰匙的事。伯希和剛想說話就被他用話支開。

他明白了。

“道長,如果向寺裏捐助，需要什麽手續?”他恭敬地問“我想捐獻一筆錢。”

王道士拿過一一個《功德簿》，說:“交足銀子，然後詳細地記到上麵。”

伯希和想一下,登記了一個不小的數目。王圓籙接過看看，吃一驚，再也掩抑不住心底的欣喜。他掏出鑰匙，說:“隻要交夠了銀子,我現在就去開門。”

伯希和似乎覺得那鑰匙金光閃閃，能打開阿裏巴巴珍貴的寶庫。他飛快地回到營地拿來了銀子,並單獨給一封銀子,說:“道長，這是給你個人的。”

王道士忽然表情嚴肅地說:“在這裏,神和我是一樣的。”並讓他把這封銀子的數目也如實地記到《功德簿》上。

兩人往洞子裏走去，迎麵碰見方六。他迅速打量一眼伯希和。王道長說:

“方六!你不要亂跑，看著點雇工，他們一有空就偷懶!”

“好,好!我回去泡壺茶就去，就去。”

天歌在北端。他領著幫石匠在鑿洞子。

王道士帶伯希和打開門，進了洞子，打開側室的磚牆。伯希和掌著油燈進去驚喜地打量著這一捆捆古物，他仿佛回到了希臘、

羅馬的輝煌時代!

“如果你想往出搬的話，隻能在晚上。我可以幫你!”

“不!我要把這些古物全部翻揀一遍!"

王道士說:“這麽多,你能看完?能看懂?要多長時間?”

“這你不用擔心。如果你能保證我不受幹擾，翻揀結束後,我再捐獻一筆銀子。”

王道士殷勤地說:“行!行!我給前麵的側室支一張床，你晚上住到這裏都行!外麵有大黑狗，沒人敢靠近，我給你送飯!”

伯希和握住他枯瘦如柴的手，由衷地讚美說:“你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管家。”

王道士見他專心致誌地翻揀，自己幹站著沒事，便出去看布隆吉畫壁畫去了。布隆吉這次全然沒了上次的意氣，一切都聽從王道士的指使。因為他要獲得工錢。

伯希和像一名出色的衝浪運動員，一次又一飲地被喜悅的浪峰推到所能達到的頂點，他完全沉人進去了。他估計這裏麵的卷本大概有兩萬五千多卷,如果全部翻過，到六月底才能結束。他沒有那麽充足的時間，但恐怕有遺漏，不得不一一翻揀，甚至連破碎不堪的卷本碎片也不放過。他深知這一工程的巨大和艱辛，但還是謹慎地開始了。

在翻揀中,伯希和看到有梵文粟特文、於闐文、回鵲文、突厥文、龜茲文、蒙古文等多種文字，多種紙質的文卷，有些雖然經人為的破壞而失首、缺尾中裂或僅存標題，但他憑著淵博的考古知識，現一斑而知全豹，推測這些古物都產生於9世紀以前，內容涉及宗教、曆史，文學、藝術和人民生活等方麵。其中有大量佛教道教、儒學和其他宗教經典著作，還有大量的經、史、子、集、詩、詞、曲賦、通俗文學及水經、釀酒、棋經等牒等實用文書和唐宋，還有大量的民間買賣契約借貸典當、帳簿、信劄、狀、地誌、曆書、占卜、星圖、醫學、數學、紡織、製糖。

瀏覽中，忘記了身處幽暗、陰冷的石室裏。伯希和在認真而又激動的前的時代，他似乎回到了9世紀國際性大交流的開放歲月，看到了豐高多彩的生活場景:

通過梵文，他看到了胸懷智慧的印度高僧在對著千萬名弟子講解佛經;

通過龜茲文，他仿佛聽到了那動人的音樂;

通過於闐文，他似乎看見那西域古國的獨特風情;

通過信劄，他又像是看到戍邊的將士對著西風，懷著強烈的思鄉情緒給遙遠的情人寫信;

看到狀牒,他又想到了那個久遠年代裏法律的尊嚴!

.....世界上哪有一座圖書館可以與之相比?這個古老的藏書室;竟然完好無損地保護了這一窟價值極高的文物!

伯希和還遇到兩三種無法辨認的古文書。但在未搞清其價值以前,不輕易丟棄，還是歸人要帶走的一-類。至於精美的繪畫、刺繡佛像、絲織品和其他珍貴的藝術品則另行放置。他覺得每一樣東西，包括一一個碎片都是珍品!伯希和丟棄每一樣古物時都有一種沉重的負罪感!

王圓篆來送飯了。他發現這個外國人還在一絲不苟地翻揀，感到驚奇:連斯坦因、蔣師爺都沒那樣認真看，難道這個人真能看懂天書?如果他留在寺裏，給他講那些天書上記載的稀奇事多好.....

他被這幼稚的想法逗笑了。

吃過飯，伯希和又翻到天黑，王道士和夏爾一同來叫，他才回去。

王道士發現他支的床伯希和一直沒用過，很佩服這個人的吃苦精神。

吃過飯，伯希和還要去揀，夏爾極力勸阻:“先生!你已經工作了一整天!”

伯希和激動地說:“我真不想離開那裏!這批文物的價值極大，最早可推到三國時期，，最遲到宋朝，延續十幾個世紀呢!我還要對數目最多的漢文、藏文寫本編目編號，工程量很大呀!可我沒有相應的時間!王道士說在我們之前斯坦因來過。好在他是盲人摸象，不然許多精品、絕本不會留著等我們來取!也不能保證明天不會有別的內行到來!"

夏爾說:“可是這樣你的身體會垮的，以後的考察如何完成?”伯希說:“除非你想辦法把這裏的文物一件不剩地運回祛國，包括一個殘片、一件絲織品。”

夏爾說:“你估計有多少?”

“大概有三萬件左右。”

“那麽多?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不過，我可以讓考察隊中的能人去完成這件事。”

“必須縝密。但我的翻揀工作不能停。以防萬一。'第二天清晨，伯希和仍去洞子裏翻揀。

受夏爾委托，一名叫吉蘇的法國人往敦煌縣城而去。他曾參加過八國聯軍，懂漢語。

吉蘇先找到一個茶館,要一壺茶,慢慢地品。旁邊一一位鄉紳打量他一陣,湊過來問:“先生，你來敦煌遊玩嗎?”

吉蘇也還之以笑，“是的。”

鄉紳熱情地介紹古陽關玉門關和月牙泉，後來他悄聲說:“先生，你對中國的古物感興趣嗎?”

吉蘇一愣，問:“你叫什麽名字?是幹什麽的?”鄉紳說:“我叫郭璞，喜歡收集古物。”

吉蘇說:“你都收集什麽古物?”

郭璋神秘地說:“你願意到寒宅去一看嗎”?

青蘇表示願意。到郭宅，進書房,無非是清朝的瓷器和古玩。歡。”邦見他興趣不大，神秘必地說:“我知道有一處古物，你們必定喜歡。”

“哪裏?”

郭璋笑而不語。

吉蘇暗示他會有相當豐厚的回報。郭請說:“隻要先生能給安肅道台說個話,吹個風就行了。”

吉蘇說:“我不認識你所說的人。”

“那沒關係，隻要是外國人，說話都頂大用。”

“你要我說什麽?”

“縣裏的官員走馬燈似地換好不容易輪到我，還是個臨時的!誰知這也坐時間不長!唉，錢花了不少,隻是朝中沒人，又耽擁了!"”

“郭先生,我可以通過法國大使館來完成你的事。不過，你得幫我做一件事。”

“啥事?”

吉蘇說:“如果此事成功，我保你作安肅道道台!”

“上刀山，下火海,隻要你說個話就行!”

“我要你備十輛大車,運一批貨。”

“從哪裏運?運什麽?”

“從千佛洞運到新疆。

郭璞恍然醒悟，說:“這可是件不小的事,弄不好會掉腦袋。”

“當然有危險。要不然，我隨便找一個庸人就行了,何需勞您大駕呢?”

“是,是,我保證把這事做得天衣無縫。”

吉蘇想半回，又說:“官府倒不怕,最怕的是老百姓。要千方百計遺住他們的耳目。這些人像戈壁灘上的駱駝草，隨處都能碰到。”

郭璋訕笑著說:“先生，我做好這件事，你怎麽實現自己的諾言呢?”

“我會給大使館寫信的。”

“最好現在就寫吧,不然你會忘了我名字的。”

“完全可以。”

他飛快地寫一封法語信。郭糞為難地說:“不可以用中國字寫嗎?”

“行。”

他又譯出。

郭璞大喜,說:“隻要信一郵出，我便開始行動。”吉蘇立即動身回千佛洞。到達時已是半夜。

夏爾找到伯希和，說:“先生,事情非常順利!有一個地方紳士將帶大量的馬車來。”

“太好了!如果這些古物都運抵法蘭西，那將是法蘭西曆史上最有意義的一件事!我恨不能把千佛洞也搬走!它在這裏遭受冷落，簡直是個悲劇，令人傷心。”

他們又密謀運輸的具體方法和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