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多情的牧羊女5

王圓籙征征站一會,拿著油皮胎往油坊裏去。

油坊裏正有一一個年輕女子。王圓籙經常來打油,已與她混得很熟，今日她見王圓籙拿著個油皮胎,問:"要打這麽多油啊?”

“是哩。”

“打那麽多的油幹啥?”

“給祁連山裏的采玉兵送。

“你拿的錢多不多?”

“多得很!"王圓籙拍一下口袋，得意地說。徒女子嫵媚一笑,說:“你敢不敢與我賭幾錢?”要“不行!這是公家的錢。”

“巡營裏人都說你膽子最小，別說騎馬，連毛驢、駱駝都不敢騎!你這樣的男人，可討不到媳婦的,難怪西戎要住紅柳木房子!”

王圓籙急了，臉也漲得紫紅:“你胡說!”

“你要是個男人，就同我賭上一把!”

“賭就賭!”

王圓籙掏出錢袋，往櫃台上一摜:“咋個賭?”

女子取出賭具。不大功夫,王圓籙的錢袋空了。他傻眼了，盯著那一堆剛才還屬於他的銅錢，轉眼間就易主，真是不可思議!回想自己流亡沙漠,巧遇西戎,身落匪幫，巡營險遇,這一切的變幻使他如置雲霧之中,看不到實實在在烈日下的大戈壁。他突然覺出了生存的無聊:在這個世界上，人和物都是冷冰冰的，就像這一堆無情無義的銅錢。盲藝人說我會留名青史，我有什麽名值得留下去?他說我把好事說成壞事了，我有什麽好事?好事與壞事是怎樣分辨的?

袖坊女子見王圓籙忽然臉色大變，害怕了,說:“當兵的哥兒，我把錢給你還一些吧。'

王圓籙哈哈大笑，說:“不要了。”

他轉身要走。“你的油皮胎!”

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說完就往外走。油坊女子以後麵的上來，悄聲說“這裏的古墓多，你挖去吧，裏麵金銀珠寶多得很!”

“那是損陰德的事,不幹!”

“要不，你到萬佛峽偷象牙佛去，那是很值錢的東西!”王圓籙渾身一震，問:“是不是唐僧從印度帶來的那尊象牙佛?”

“不曉得。大概是吧。”

王圓籙曾聽楊河清說過:當年大唐高僧玄類去西天取經，印度高僧佩服他的學識和精神，欲挽留他在印度講經。唐僧堅持要回大唐,高僧便將國寶象牙佛贈一尊給玄奘，另一尊留在印度。玄奘回大唐途經萬佛峽，因出國時末經朝庭批準，不知前途如何,便在佛窟中誦經數日，留下象牙佛，然後東歸。王圓籙在陝西時就聽過不少“西遊記”的故事，他還多次到大雁塔去看玄奘的塑像,對這位大唐高僧很迷戀。他曾幻想自己能像他的大徒弟孫悟空樣生出個三頭六臂，會法術，一個筋鬥十萬八千裏!逃荒時他有意無意地向西走，潛意識中受了玄奘的影響!

油坊女子的一句話提醒了他。看看天色將晚，冷風撲麵，他決定到萬佛峽去!

王圓籙悄悄回到軍營，收拾個簡單的行包，待天黑，就上路了。因風大，鑽進一個古堡裏躲飛沙。半夜，聽得外麵有馬蹄聲和叫喊聲。從望眼看，有無數個火把。

巡營長官發現王圓籙逃跑，派兵追拿。外麵響動一陣，火把向肅州城方向消失了。

瑟縮一夜，終於迎來陽光明媚的一天。王圓籙穿著逃荒時的服裝，匆勿經過嘉峪關，在茫茫戈壁中向西踽踽而行。

在絲綢之路所經的祁連山穀間，有一處古代開鑿的佛窟，叫榆林窟，又叫萬佛峽。這裏有大量的壁畫和佛像，吸引著附近鄉民前來膜拜。明末清初萬佛峽常有盜匪禽獸出現，凶殺迭起，香火斷絕，僧侶流散，居民逃亡，萬佛峽空前冷落，屋宇為流沙淹沒，洞窟裏棲息著狐免等動物。清朝嘉慶年間，喇嘛吳根棟雲遊至此，午間小睡夢見一高僧自西天而來，向他撒下一朵蓮花，蓮花上顯現出一幅絕美的圖畫來一一騎象的普賢，手持寶塔,祖胸露足，頭發呈波紋狀。象背鞍踏齊全，裝飾精美，閃閃發光。吳根棟正欲仔細觀看，忽聽一聲巨響，影象消散，唯有冷清妻京頹敗不堪的洞窟。

“佛給我神諭，這裏必有佛寶!”吳根棟想。於是，他四處奔波，征集錢財，立誌振興萬佛峽。流落在外的香工道士也回來,同吳喇嘛一道清除積沙。吳喇嘛由大佛殿開始清除，在窟內的一個角落他發現一塊長磚微微翹起，覺得奇怪，過去搬一下，磚鬆動了,他揭開磚,見裏麵有黃綾綢包，輕輕提出來，小心翼翼，連續打開八層布帛和一層哈達後，露出了一尊象牙佛!吳根棟看此佛與那日夢中所見一模一樣，驚喜萬分，立刻親自鳴鍾，召集香工道士和本地鄉民，告知此事，並在榆林窟中供了起來。從此，萬佛峽香火興旺。

鄰近萬佛峽的鄉村風調雨順，年年豐收。吳根棟臨死前將象牙佛傳給弟子。到清同治年間，戰事又起，象牙佛被一一個原在萬佛峽的道人帶到了金塔縣，被一個叫梁鍾的有權勢的人據為已有。梁鍾的女婿常往來鹽池灣一帶的蒙古地區做生意，他見蒙古人信佛，便談知此事，並傳到萬佛峽。當時的主持叫馬榮貴。他駕起馬車,從萬佛峽起程,奔往金塔,曆時三月之久，終於把漂零多年的象牙佛請回佛窟。

祁連山中的盜匪聽說象牙佛乃傳世之寶，來搶，把馬榮貴吊起來用皮鞭抽，馬榮貴閉口不說一個字。

有商客欲用重金購買，他也不答應。

馬榮貴甚至不讓徒弟們看一眼象牙佛。徒弟們知道師傅的隱性,都不問，隻是盡心修行，等待著師傅把寶物傳給自己!

但最近，一個叫王圓籙的人卻天天跟著馬榮貴，要-睹象牙佛的風采!

“你出家才幾日,修行必要誠不要躁動!象牙佛傳給誰,要看修行和前緣。若無緣，象牙佛傳給你又如何?”

王圓籙再不打問了。他機敏地觀察馬榮貴的行蹤，根本看不出破綻。“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王圓籙決定耐心地等待機會。他表麵上學藏話學念經，但眼睛無時無刻地盯著馬榮貴。尋視著不知戴於何處的象牙佛!

馬榮貴也看出王圓籙的用心，後悔那日不該心生憐憫收留了他,現在如何支走他?讓他放駱駝去?不行，這個人自光不定，意誌不堅,不可相信他!幹脆想辦法迫使他離開這裏，往別處去!

於是，在誦完經後，他讓王圓籙背。王國籙支支吾否背不下去。

“明天再背吧!”

第二日還是背不下去。

馬榮貴發怒說:“這段經，別人半天都背會了，你兩天也背不下去!看來也心思不在經上，還是去挖石洞吧!”

王圓籙就一聲中響地在洞內挖石頭，推沙子。晚上向其他師兄學念經，用心去記,漸漸地，也能夠大段大段地朗誦了。

但馬榮貴並沒回心轉意。他又讓王圓籙做飯。

王圓籙做飯時天降大雨，說濕了柴,他急得沒辦法。師兄們也都埋怨他太懶，應該早撿些柴。一個牌氣暴躁的師兄說:

“沒有幹柴，你就把腿架上燒!”

王國策的心被震撼了。他一遍一遍地回味那語氣，那神情，想著在石洞子裏流的血汗，他一橫心，果真把一條腿伸進了爐膛。馬榮貴見狀，忙命人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