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多情的牧羊女4

西戎用掃帚掃一下炕,說:“坐下!你又不睡我,天來幹的,楊河清不搭理她,自顧自地說:“今天我陪左大人登上了高嶺關城樓,覺得這河西真是成就事業的好地方!武將不來此地,您有雄才大略?文士不登臨,文章哪有風骨氣魄?就連那戲樓的對解也顯得非同一般:‘離合悲歡演往事,愚賢忠妄認當場’,品一品多有味!一-咦,你養狗了嗎?”

“沒有呀!”

“那牆角的毛氈咋動彈?”

西戎笑了一下,“你看花眼了。你說話時總盯著牆角,從不看我。”

楊河清說:“這幾日肅州城裏不斷地派出奸細來刺探軍情,已經有個被查出處決了。牆角到底有啥東西?”

西戎笑一下,說:“你自己去看。”

楊河清思慮一下,出去喊四個士兵進來,用刀挑開毛氈,看見瑟縮成一一團的王圓祿。

“奸細!”幾個人異口同聲說。

“是奸細就拉出去砍腦殼吧。”西戎笑著說。幾個士兵押著王圓祿出去了。“真的要殺嗎?”西戎問。“哪還有假?”楊河清說。

“你們這些當兵的人,隻會用刀去征服人,有本事用歌呀!”“用歌?你能用歌攻破肅州城嗎?”

“能!”

楊河清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

王圓祿被押到巡防大營裏市問。開始他還支支吾吾不說,經不住三軍棍,才哭在著險說明原奏:他們看我身材矮小,不像個當兵的。就打發我來探聽情況,再說我常做飯,沒人注意過,我也想立點功呀!”接著他說了肅州城的防務情況。

巡防大營長官說:“留著你也是禍害,推出去殺了!”

王圓祿看死到臨頭,反而坦然了,說:“橫豎是個死,應該死過幾回了,能活到現在,山算是占了便宜!球的,好好死一回!”

他深深吸口氣,唱起秦腔來,一邊穩步向外走。

外麵起了大風,帳篷被風沙打得烈烈地響,軍旗快要被撕裂。王圓祿的唱腔吸引了帳外的士兵來觀看。

王圓祿被推上了一個石墩子。“唱夠了沒有?’巡營長官喝問。

“唱美了!"王圓祿仰天長歎一聲,說:“來年再見!”

“見你的鬼!砍了他!”

劊子手高舉起刀,就耍往下砍,忽聽得西戎連唱帶賊地跑來了。她衝巡營長官說:“你殺這人幹啥?”

“他是奸細!”

“不,他是我的相好。’

“他?你怎麽同這麽個委瑣的男人相好?”巡營長官說。

“你不要多嘴。放了他吧。這也是一條命啊。”說著,含情脈脈地看著長官。長官心醉神迷,一揮手,說:“先押起來再審!”

王圓祿被這異外的突變鎮住了。

巡營長官進了西戎的紅柳木房子,歡娛一陣,長官說:“明日就要攻城,不知我的命能不能保住!這些土匪打起仗來可真狠!”

西戎說:“我給你們吹咪咪,唱歌!”

第二天。狂風大作,飛砂走石,慘烈的攻城戰開始了。一日下來,傷亡慘重,晚上官兵休戰,西戎、尕豔姑等紅柳房子中的女人都穿著羊皮祆,登上古烽火台,朝著肅州城唱歌。歌聲在清冷的夜空裏飛翔,衝**,飄向肅州城。守城的士兵都集到城頭傾聽。守衛肅州城的士兵大多是馬文錄所掠持的西北籍人,對西戎、豔姑的唱腔極熟悉,不由得歌喉癢癢,紛紛對起歌來。

馬文錄是青海人,酷愛民歌,聽得西戎唱出如此動人的歌兒,高興得魂兒都飛了,不但不阻止士兵唱歌,反而令大力士抓鼓勵威。

“誰去把那烽火台上的歌手搶來,我賞他羊群和土地!”

“我去!”

一個大漢說完騎馬出城而去。馬文錄又派十騎相隨。未至烽火台下,忽聽一聲炮響,人聲鼎佛,喊殺衝天,仿佛戈壁灘上都是騎兵。大漢忙撥轉馬頭,匆匆回城。

到後半夜,肅州城頭的守兵又唱起歌來。對麵烽火台上,卻沒歌有歌聲回應。

第二天,太陽從沙磧中噴薄而出時,十騎駱駝悠悠地來到了肅州城下。駱駝上坐著西戎、尕豔姑等十個女人,後麵跟著一隊清兵。

肅州城頭的人愣住了。

一個清兵長官喊話:“喂!叫你們的賊首馬文錄來說話!”

“什麽事?”給“有要緊話同馬文錄說!”

過一陣,一個全身戎裝的大將騎馬到了城頭,喊問:“清賊!有啥花招兒?”

“喂!賊頭!我們長官說了,如果你投降,就把這10個美麗的歌手送給你!如果頑抗,就先殺了她們!”

馬文錄大怒,喝罵道:“你們這幫狗男人!讓女人當替死鬼,真羞殺人!"一邊悄悄暗示幾位騎兵去搶人。

城門一開,數十騎兵衝殺而出清兵匆忙裹著駱駝後退。馬文錄見狀,率一支騎兵也出城追擊。快至清兵營地,忽聽得背後有喊殺聲回頭看,古慕群那邊有清兵衝來,馬文錄大驚,曉得清兵挖開了古墓,藏於其中,設計誘他出城的!

四處鼓聲雷動,萬馬奔騰。他們被清兵包圍了。

“奶奶的!拚他個死,看一眼那個歌手的模樣兒!”馬文錄想著奮力驅馬向那駱駝處靠近。到近處,揭開-個紅頭頂,才發覺是蠟人!

“哈哈.....

--隊騎兵團團圍住了馬文錄。

“賊頭!快快投降!你們的城已經被攻破了!左大人有令,降者一概不殺!”

馬文錄長歎一聲,扔掉兵器,拚足力氣在馬背上唱了一首歌。歌聲飛出重圍,衝進了紅柳木房子裏,飛遍了大營。

左宗棠的部隊修複肅州城後,繼續向西行進。

紅柳房子拆了。西戎、尕豔姑隨大隊人馬而去。

王圓祿被重新登記,分到巡防大營裏當兵。

一天,他打油經過鼓樓,聽見有藝人彈唱賢孝,走近看,原來是給他算過命的那個盲藝人。他的前邊沒有人聽。

“嘿!瞎老頭,你認識我嗎?”盲藝人停止唱,說:“聲音好熟!”

“你是個江湖騙子!你說我有龍鳳兒女,在哪裏?現在老婆都跑了!”

盲藝人笑一下,不吱聲了。

“你不會算命吧?還是拿個碗當討吃的,正正經經地混飯吃吧!”

盲藝人還是笑著:“年輕人!你坐下,我給你再算一下。”王圓祿坐到盲藝人前麵的毛氈上。

盲藝人仔細地摸了他的頭頂、前額、臉、鼻、耳、手、腳等部位,然後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你的祖地在南方,如果說那地方的名字,應該叫麻城。中國的龍氣在北方,財氣在南方。但麻城處於不北不南之地,又多旱災、澇災故人們四處流走。你的祖父是個很有學問的人,他博覽群書,洞察世事,對社會曆史很有見地。他聰明絕頂,卓識過人家,他看出了楚國失敗之跡:如果當年強大的楚國向北發展,必然能做勝秦國而不致被滅。同樣,對古楚地生存著的家族,他極力主張自北發展。他生不逢時,最終老死田間。那正是幹旱的年代,他讓你的父親一定向北走。你的父親照著做了,他來到了秦地陝西關中,遇到了一個唱戲的女子,憑著他的聰明和心計,他使那個女子成了他的妻子,並生下了你。你父母都希望你們處事能夠圓捐,像個珠子一樣能通向各處,又能夠有足夠的食物、財產,故取名‘'王圓祿’。但你父親不懂命相,你命中無‘祿’,在這方麵努力都是徒勞!你的名字中有‘圓’。大口套小口,並且有寶貝,說明你生活要靠口才,而因口才得到的寶貝始終囿於大口中,說明你根本不會有祿福之享,隻能靠一張嘴生活。你的生辰八字與母相克,故在你歲時,你母隨人而去,你父也在災荒中病死。這是你的命啊!”

王圓祿被這一番話驚呆了:他說得太神了!就連祖宗之地的名字也算了出來!

“先生,你怎麽算出來的?能教教我嗎?”

“不!你的命運不在這條道上。但可以教你一點占卜、治病的法子,以後好混,我給你換個名字,可使你不幸變大幸!”

他給王圓祿講述半日占卜治病、攘災術,王圓祿熟記於心。

接著,他要給王圓祿改名字。

“改個啥名字?”

“留圓。取“祿”之衣,便以青“竹”,為“籙"字,此後你就叫王圓籙?”且不要計較衣食,堅持苦修,最終必會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王圓籙笑了,“我鬥大的字不識幾個,昨會留名史,我隻想吃飽飯,安靜過話!”

盲藝人一驚,歎息說:“唉!好事都讓你說壞了,不算了,不算了!”

說完,盲藝人站起來,拄著竹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