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西來的探險家9
這一天，他們一直忙到天黑。王圓籙怕洞子裏的光亮會招來外人的懷疑，堅決要斯坦因和師爺離開。
師爺機敏地指著一大捆妥善包捆的手稿和絲織物，說:道長，這些東西今天沒來得及看,能不能借我們搬回去看一下?”
王道士說:“你們不是已經翻了嗎?"”
“那是走馬觀花，根本不能算看，必須認真地檢查一下，即有說，“看完之後，我們會還給你的。請道長放心，連耗子也不會發現這件事!”
斯坦因走過來說:“不要勉強王道長!他能夠給我們展了覽古物，已經很感謝了!走，我們到涼廊裏涼快一下!”
在涼廊裏,斯坦因不給王道士思考的機會,他不斷地提問，迫使王道士跟著他的思路，最後又談起玄奘，斯坦因講述了他在探險中的出生人死和奇遇。這些極動人的故事引起了王道士的興趣，他反複說:
“不管再危險，你們是一大幫人。而大唐和尚隻有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所以他取來的經卷就更珍貴了!'斯坦因進逼一步,說:“我們都是唐僧的忠誠信徒，都是受他的感召降生下來為完成一項重要使命的!唐僧曆盡艱險從印度帶回來的佛教經典，還有那些他熬精費神譯出的手稿，怎麽還能在黑暗中繼續受到冷落呢?你想過沒有，你從長安來，我從印度來，我們沿著大師的足跡到這裏匯合,難道不是為了使大師的業績發揚光大嗎?這不是在大師的指引下出現的奇跡嗎?”
王道士從他富於**的談話中受到了鼓舞從來沒有人把他抬得這樣高。他說:“我也正在做著功德，我要修五層樓，請畫匠畫畫，得塑一座比大佛還高的唐僧像!”
“你恢複寺院繁榮的宏願是很讓人佩服的!不過，要完成這一項艱巨的工程，需要大量的銀子啊!一目前,那條河上的橋都沒建成呢!在你的有生之年,光靠化緣，你能完成這項事業嗎?”
“這....
“如果你願意接受的話，我可以捐一大筆錢，供你支配。”
王圓籙眼裏放出了亮光，“要我為你幹啥?算命?祈福?都行,我還給你畫一些‘符’，保你一路平安,萬事吉樣!”
“不!道長,我隻是完成大唐法師留下的另一半事業。”
“幹什麽?"王道長懵了:難道他想在外國塑法師神像嗎?
斯坦因湊近他，悄聲說:“我想把玄奘帶來的經卷，拿回到它的故鄉印度去。在那裏，還有許多大師的信徒在等著研究它。”
王圓籙打了一個冷顫。擔優、恐懼又襲上心頭，他顯出焦慮不安的神情。師爺見狀,巧妙地讓斯坦因先回去，他留下來，繼續向搖不定的王道士進攻:
“道長，你留著這些東西有什麽用?扔又不敢扔，送人也不容易送出去。我太清楚了,中國的官員大部分不喜歡這玩意兒。在咱們國家，官員不感興趣的事，你能幹成嗎?官府幫你建橋了沒有?”
王道士想起汪宗瀚“借雞生蛋’的辦法建三層樓、古漢橋，結果他一走了之，讓雇工們找他出.....
“再說這些經卷本來就是唐僧從印度取來的，現在還給人家，從情理上也說得過去!哪有借人家東西不還的?這佛經不光是漢文吧?有好幾種文字呢!這就說明,這裏麵的經文是好幾個國家的人共同寫成的，包括千佛洞的壁畫，也有外國畫家的心血!”
“外國人能跑這麽遠嗎?”
“咋不能?”師爺語氣強硬起來,“咱們中國有句古話:敬酒不吃，吃罰酒!現在斯坦因博士來客氣地借些經卷,還給寺裏捐數目不小的銀子!如果你不答應，他要是回去帶了部隊來，他們有洋槍呀!不得了,比弓箭厲害!剛才，我見他馬上就要動怒了,才支開他的!我是誠心實意想幫你，再不聽那隻好聽天由命了!可不要說我胳膊肘子朝外擰!”
王圓籙思慮一陣，說:“他真的會捐銀子嗎?”
“不相信!現在我就給你一塊馬蹄銀。”
師爺說著硬塞進他的手裏，“有我擔保，你怕什麽?”
王圓籙鼓足勇氣，說:“這件事很危險，千萬不能外漏!”
“我保證,在中國的土地上不向別人說起這事!”
“還有，所有的東西隻能借給你們看,不能帶走!要讓土匪打動去,發現了,也沒好下場!”
師爺想一下,說:“行。”
深夜，師穀先到斯坦因的帳篷周圍巡視一圈，確信設人，才打有一個大包過去。這裏而全是斯坦因白天挑出的經卷、然、紙麵和文書。
通過銀子，他們第二夜又借幾捆古物回來。方式同第一次完全一樣，所不同的是，王道士為確保萬無一失，縮短危險時間，他也參加了搬運。在越來越重的壓力下，他吃力地扛著古物，到深夜才結東。他的精神處於高度緊張狀態。
斯坦因覺得已經掌握了主動權，王圓籙打算終止“借"給他們古物時，他與師爺總能打消他這個念頭。唯一無法改變的是，所有的古物由王圓籙從洞子裏扛出。而王圓籙是隨手拿的，哪個捆包有價值?哪個捆包價值小?這隻有聽天由命!不過，在帳篷裏重新打包時，借著四盞駱駝油燈的光亮斯坦因發現這些“盲目”得來的古物仍極有價值，而那些裝滿混雜的經文繪畫織物、還願物、各種很明
顯為需用而儲藏的紙張特別有價值。它們不規則的形狀和扣眼使它們在裝有漢文和西藏文書的捆包裏顯得與眾不同。然而在這種混雜的捆包裏，出現了大部分印度文和傳統的善提形狀的手稿和散頁。這些都是寫在棕櫚樹葉上的保存十分完好的梵文手稿，在這些葉子上,秀氣、漂亮的書寫證明這是公元3或4世紀的古文書手稿。即便是眾所周知的經文它古老的年齡沒有任何已經發現的梵文書能夠超過。這種書寫材料表明它完成於印度，可這又有了一個謎:把它帶到中國地界的朝聖者是誰呢?這位去印度求經的人比玄奘早了幾個世紀!或者，是古印度的僧侶、商客送來的?...無論如何，這一行動都是很偉大的!這都是令人崇敬的!
他還翻到了一個巨大的卷軸，書寫有波羅密芨多文的內頁一端有幅兩隻鵝對麵站在邊花上的迷人圖畫，還有百行的“未知”語言。
斯坦因讀不懂。但憑直覺，知道這是非常有價值的文獻，他毫不猶豫地揀了出來，讓師爺先草草捆綁，以備晚上往帳篷裏扛運。
斯坦因發現了回鶻文稿和不認識的、圓鑿狀的草體文本，還有突厥文字體的經卷,這些發現使他處於驚喜和幸福中,來不及細看，隻有留給西方的研究者了。
王圓籙也在動用所有的智慧,察言觀色，見斯坦因露出喜悅和驚訝的神情時，便走過去,說:"這幅畫不能借給你，挑其他的吧!”於是師爺過來用銀子解決了難題。
王圓籙的恐懼是非常真實的。有幾次，他都下定央心終止這件事。外麵的一點輕微響動都使他大驚失色，屏息半晌，之後，就催他們快快結束。偶爾還發火,這時,師爺就拉他到一邊談話,談話在王道士默許的歎息聲中劃上句號。在搬運時，為縮短時間，減少被發現的危險他還很賣力地扛包，包的重量與他瘦弱的身體很不相稱。蔣師爺想在平常狀態下王道士也許搬不動這捆包。
斯坦因來不及考慮師爺是如何成功地支配王圓籙的。但他很清楚,這不僅僅是銀子的作用。
5天來的繁重勞動，使他們都顯得疲憊不堪。但斯坦因以驚人的精力和速度搜集了所有各種可能裝有手稿或特別有價值東西的捆包。要估計出那大量文獻的價值，破譯出其它包含著的奇跡，隻能是將來的事。現在他就像頭牛，盡可能地把看到的草都裝進胃
師爺建議他應該告一段落,對已經撿出的古物再進行一次精心的打包，以利長途馱運。斯坦因也很清楚師爺的潛台詞:這裏的手稿不可能全部帶走，否則，目標太大,這無異於公開宣布，那麽,敦煌的民眾會引起宗教怨恨，會危及所有的行動。所以，盡管斯坦因覺得胃裏還很空,不得不聽從建議。
為了下一次能夠讓王道士愉快地合作,師爺次性地給了他4塊馬蹄銀的捐款。王圓第大喜過望，拿來一本秘密的功德簿,讓師爺如實地記上。
出於感激之情，王圓籙又親自扛給他們50捆非常完好的漢經文卷鈾和5捆吐蕃文的東西。
斯坦因秘密地精心地打了一周時間的包。王圓籙提心吊膽地以為他們在看那難懂的經卷，便耐心地、平靜地與雇工們一起幹活。
他心裏暗喜:從來設見過如此爽快的人!的人，常常隻捐些實物和牲口。下寺用於役使的像張氏兄弟弟那樣出手大方。數牛、羊、駱駝、馬還得混雜在一起，讓楊河清方等於好幾年的化緣啊!來購買。而這個洋毛子，竟然隻翻看一下，就捐贈這多麽多銀子!這等於好幾年的化緣啊。
是大唐高僧顯靈了吧?感謝法師的恩德!
斯坦因總共裝了37箱手稿30多幅繪麵和刺繡品裝滿5箱。在這之前，他預感到這次挖掘”將有豐富的收獲，所以特地多準備了一些空箱。事實證明了他先見的準確性和不準確性:他做夢也沒想到這批珍貴的文物競然這麽廉價地獲得了!他有些同情王道士。
委屈了!我們的稀世珍品!委屈了，可憐的王道士!
但是，如果繼續在這裏存放下去,它長期受到冷落，最終會流失掉,那將是很慘痛的事!我正采取虔誠的行動來為西方學術界獲取這些佛教古代文學和藝術品，我不是進行罪惡的勾當!唉!守衛它的為啥是這樣一個奇怪的人呢?上天為什麽把大任降在這樣一個人的身上?如果王道士擁有淵博的知識和遠大的識見有多好!
也許是天意:如果不是這個無知的人，我又怎麽能獲得這批珍品呢?
感謝王道士的無知!感謝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