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改造佛窟記4
楊河清的虎口被震裂,血不斷地流。他忍著疼,不歇氣的半月,才鑿出個洞形。而周豐的牆已經築起來單等王圓籙過來,算日子,上大梁。
再過十天,王圓籙才回來。他帶來了一位枯瘦的塑匠。
王圓籙訪幾位塑種匠,他們都獅子大張口,工錢要得很高,塑一尊神十兩銀子。王圓籙打算塑土地、山神、牛王、馬王、藥王五尊神那50兩銀子不就飛了?王圓籙動用如簧巧舌,都不能說動他,
塑匠倒不耐煩了:
“塑一尊神,我的陽壽就要損一年。我拿命換錢哪;我把命都布舍得,你還舍不得錢嗎?”
王圓籙隻好作罷。後來,在鄉紳魏長白家無意間碰見一麵匠,也會塑像,便說好工錢,一同回下寺。魏長白聽王圓籙要在佛窟改道神,畫《西遊記》故事,很高興,當即施舍五兩銀子。
塑匠名叫布隆吉。
王圓籙在與他的閑聊中,得知這人的經曆頗有傳奇色彩。布隆吉不識一字,自幼在戈壁灘的小片綠洲上放牧,他經常在中午能看見一些奇妙的景象出現在天空:有佛像、有仙女、有花樹,還有謝泊、長河和河邊的亭台樓閣。但出現最多的是飛舞的仙女。有些出現一次再就不見了;而有些則常出現。慢慢地,布隆吉給她們取了名字,每天都坐在沙堆上等待她們出現。後來,他想把她們麵下來,便找來羊皮;用手指在羊皮上刻畫,後來從山裏挖些顏料,照著她們的服裝色彩塗上去,跟真的一樣!
這樣過了多少年。父母給他提親,他也沒心思去看女方。
有一天,布隆吉看到了一個從未出現過的神女。她玉帶飄擋、舞姿優美,唱著歌,向天邊飛去。布隆吉被她迷住了,不由自主跟著走。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前麵出現了一條寬闊的河流,問見葦叢生綠樹成蔭,河裏魚遊蝦跳,一派歡騰。神女踩上一朵金色的蓮花,墜下雲頭,不見了!
布隆青一著急腳步被絆住,跌倒。起來再看時,隻有幹個的古河道和河道邊散布的“雅丹”,布隆吉叫它為“人頭疙瘩",以前見過不少,但從沒見過這麽密集、這麽多的。他覺得奇怪,回頭看,羊群早已不見。他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急了,便沿河道走一陣,尋找回去的路。轉到第二天早晨,他又到了這裏。
奇怪!難道被鬼精迷住了?
他走到“雅丹”裏去。
;我把的陽光照在灰褐色的地而上,高低不等,錯落有致的峰林土丘散布各處,陽光投射的影子參差交錯,或被變成另一種形狀,貼在地上。這些土崗,有的像雲朵、蘑菇、雪山、金塔、烽燧、城堡,有的像奔駝野馬、蠻牛、鬥羊、吼獅,有的像臥龍、飛鷹,或三頭鳥、無鼻象、馬頭人身等形態奇特的怪像。布隆吉想在這眾多的怪象中找到神女的形象。但費了很大功夫,都沒發現。
他選擇一個土崗,照著神女的形態雕刻起來,神女的形象剛脫胎,天起大風,土林中似有千人哭笑,萬物吼叫,森嚴可怖,仿佛進了鬼域魔城。風停時,土崗已經麵目全非。
風停時,灰茫的失望情緒籠住了他的心。
他再也回不了家。
他的家鄉名字叫“雅丹”。可是人們指給他的還是疏勒河古道旁的“人頭疙瘩”和沙州一帶的雅丹。此後他成了一個流浪的畫工,給廟裏畫神像。他從不臨摹,顏料調好,拿起筆來,龍飛風舞一陣,壁畫已成。間或也塑神像。
碰見王圓籙,聽他訴說煩惱,不由笑了:“幹這行當的,還講價嗎?”
“那你不講?”
“不講。隨你給,多或少,給或不給,都行!”
“真的?"王圓籙喜出望外,“看得出你祖上蔭德豐原,神才給你一身本事,你又談泊金錢,心地純正,子孫必會興旺發達的!”
布隆吉淡然一笑,再不多說。
在千佛洞,他參觀各洞窟,後來見楊河清在開洞子,覺得那洞子似乎很熟悉,仿佛在哪裏見過。這時楊河清不自覺地一回頭。
布隆吉豁然想起,這不是在疏勒河道邊的雅丹中看見過的那個形象嗎?特別是那側頭回轉的表情,維妙維肖!他走過去說:
“你打算開窟塑神像嗎?”
“不!塑不出來神的,要畫!”
“畫誰?”
楊河清說:“畫一個神女。
布隆吉一愣,還想問,
王圓籙喊他過去說:‘塑神像還需幾,你跟我來!”
王圓籙帶他到一個佛畝裏,說:“你看,這裏麵的壁畫,不是種莊稼的,就是搔首弄姿的,再就是山水,畫這些有啥意思?你把這牆壁刷白,畫些道教的神和唐僧取經的故事。”
布隆吉打量一-陣壁畫,說:“這些畫得都很好呢!真舍不得抹掉!”
王圓籙說:“你畫的比這好!這畫也是人畫的,又不是神麵的,不能動!你先幹吧,我要把這裏所有的壁畫都改掉,全讓你畫!以前的人,畫了畫連名字也沒留下。這次,把你的名字全寫上!讓楊秀才把你記到《功德簿》上,好不好?你再不要四處跑了,我們供養你!”
布隆吉思忖一陣,說:“好!但須有人給我當下手,搭木架。這裏的洞窟太高了。”
晚上,王圓籙叫方六到河邊胡楊林裏,悄聲對他說:“等塑完五尊神像,布隆吉就要畫《西遊記》故事。你給他當下手,仔細看他畫,學會了,以後再不雇人。”
方六說:“我從來沒畫過呀!八十歲學吹嗩呐,恐怕太遲。”
王圓籙說:“畫畫有啥難的?隻要學個大概,提起筆蘸上顏料往上塗就行了。那又不是什麽難活兒。”
方六設語。
王圓籙說:“周豐太老實,就你腦瓜子靈。以後寺裏的事,你要多操心!”
方六笑了:"沒問題,道長。”
“這個畫匠也是個愛吹牛皮的人。他說他的畫技是神授的騙人!神會沒事幹,教別人畫畫?如果真是神授,他怎麽不要工錢?”王圓籙說,“你學一陣子,保準超過他!”
過幾日,上了大梁,鋪了頂棚,開始塑神像。
架子釘好,王圓籙思付該給神心裏包些什麽。珠寶?沒有,銀子?舍不得!但佛心又不能空著!他想到了藏經洞裏的經卷,便即去抱了一捆出來,正碰見楊河清。
“你把這些經拿到哪裏去?”
“往神像心裏包!”
“不能放在那裏,會爛掉的!”
“你可不要胡說!這經本來就是誦給神聽的,放在心上,不是更好嗎?你怎麽能說爛掉呢!”
楊河清焦急地說:“要放,把我抄來的經放進去!”
“你說得倒輕巧!我供養你,讓你抄經,現在隨便就不要了?我還要看呢!那些經能看懂。這些經卷呢,咱們都看不懂,放著也沒用,趁早將那洞子騰空了,裝糧食!”
可是,這些經卷很有價值呀!"”
“有價值的話要官老爺、大財東說,你一個窮文人,說了頂啥用?”
楊河清限巴巴看他抱著經卷進土地廟,站一會,他想:反正經卷在呢,又沒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