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改造佛窟記5
他又去開鑿石洞子了。
神像塑好這日,來的香客很多,紛紛敬獻布施;一些鄉紳還治錦旗、匾額。一個秦劇班子和皮影戲班及一些雜要之類的人盡來在下寺,唱戲獻藝,熱熱鬧鬧地紅火了幾天。
張氏兄弟自然是親臨。
張壺銘本不打算出門,但多日來實在太悶,又想目睹新起的土地廟便係上丈二的紅綢避難,騎棗紅馬來下寺。
楊河清在石洞裏的敲擊聲一直沒有斷。
張鑒銘尋見他,驚奇地說:“楊大人!你當了鑿洞工了?竟鑿出這麽深的洞子!”
楊河清臉曬得黑裏透紅,但那得意的神情還是流溢出來:“這全是我幹的!別人想幫忙,我不讓!王道長說,我要是能開成石洞子,他就頭朝下繞太清宮走三圈!現在洞子快成了,到時間看他走不走!”
說著出來,找一塊蔭京地,兩人閑聊一陣。談到藏經洞,楊河清帶他到洞子裏,翻看一陣,一邊大談其好。張鑒銘笑一下,說:“看來你該出家修行了?”
楊河清認真地說:“若我能全部看懂這些文字,-定出家習經!隻可惜看不懂。不過,辜鴻銘才學高,會的文字多,我想把這些經卷都運到內地,找到他,大開一下眼界!”
張鑒銘說:“這廟裏的東西能隨便往外拿嗎?恐怕不好吧!休能走出安肅道?再說,這麽多經卷,得用幾輛車拉呢,路上盜數內風而來,還以為運的是啥寶貝呢,鬧出個什麽意外來,可真劃個來!”
楊河清說:“放到這裏,又覺得心裏不踏實!我找幾次縣令,說廟裏發現經卷是很正常的事,有啥大驚小怪的?可是這這些古物確實是非同尋常呀!要不,運到壽昌山莊裏保存著吧,將來總有慧眼識經的人!"”
“這裏有河,有沙牆,三危山的土匪又給殺完了。還怕啥?”
“沙牆頂啥用?一個晚上,來幾個賊,進了藏經司尋找金銀珠寶,點燈時不小心把經物點看了。嚇得賊哭金叫娘,你慌而跡!我們聽見響動,才發現大火,趕快端水來救火,到洞口,看見洞裏閃者金光。根本就沒有火!”
張鑒銘笑說,“楊大人!你現在也變得神神道道了!孔子說,敬鬼神而遠之。我也是這個態度。把這麽多的經放到壽昌山莊,我的心裏可不踏實!神嬰怪罪起來,我可不敢推當。”楊河請覺話不投機,歎息一聲,出了啊。仍去開鑿。張鑒銘到跟前喊幾聲,他也不睬。
廟會結束,王圓籙開始修補連接各個洞窟的棧道。在他的想象中,每層的佛窟應該連為一體,道路通暢。在所有的洞崩裏都塑上《西遊記》中提到的神佛,而上唐僧取經的些精彩故事,這樣香客們一定喜歡看,來得也更勤,施舍得更多!到時候再建三層樓、製五層樓,遠觀有氣勢,又可把各層高低相連,利於香客行走!
王圓籙細算一下,得塑兒百尊神像,藏經洞的經卷還很多,用完:他拿經物給有些出手大方的香客,他們不敢要;有些想要經卷的,又不肯施舍銀子。
好在這布隆吉不要工錢。所以,王圓籙讓雇工們加緊時間修棧道,晚上也不休息,點了火把幹話。他想讓布隆吉早日開始工作,免得以後他變了想法。
方大和廉工打掉了幾尊佛像。
“道長,這神像,..不能隨便亂扔吧!"方六心裏忐忑不安。他不敢拆吸佛像,但頂不住王圓籙的再三催促。
王圓籙想一下,說:“先堆放到一起,以後多了,建一座千佛塔。
布隆吉挽起袖子,拿了刷子刷白灰。土紅色的壁麵被除成了自色,王圓籙見一道道水流過飛天的衣身、花朵,得意地笑了:他夢寐以求的巨大工程,終於開始了。
高興之餘,他有了新的優患,布隆吉對唐借取經的故事知之甚少他的那些故事,也就是從戲裏看到的,或是從藝人的彈唱中知道的。他清楚地意識到,要完成這項恢宏的改造工程,單靠他和隆吉是無法完成的。至於楊河清,總說《西遊記)是人編出來的站事,真正的唐僧取經故事應該從《大唐西域記》中看。王圓籙向了許多香客,都不曉得有這麽一本書,他以為是楊河清是搪塞敷衍,便不出去問。
這時候他怨恨命運不好,一出生就挨餓,哪有條件坐到私塾裏讀書!如果有楊河清肚裏的那些學識,該多好!
布隆吉刷完了所有的壁畫。等水跡幹了,他給牆壁塗上了底色,接著幾筆勾畫出一個淩空飛行的孫行者。
“這是孫行者嗎?”王圓籙打量一陣,說:“牛皮燈影子可不是這個樣子,萬佛峽裏的壁畫上也不是這樣!”
布隆吉不悅地說:‘這是我的畫,幹嗎非要像別人的?”“不像別人畫的,香客來了能認出來嗎?”
“你說,誰見過孫行者?”
“沒人見過,但大家心裏都有個譜!”
布隆吉生氣了,拿起畫筆,忽忽生風,像張壺銘舞劍一般,不大功夫,一幅唐僧師徒四人的取經圖出現了。王圓籙見孫悟空飛在唐僧的上麵,很不高興:徒弟怎能在師父的頭頂上活動?再看唐僧,一臉方正,神態端莊,似像楊河清;而孫悟空則尖嘴猴腮,兩眼放光,神情酷似自己,更是惱怒,他說:“香客們都說你塑的像不是神,是疏勒河邊的人頭疙瘩!可見你不盡心。若是畫人頭疙瘩,我幹脆堆個泥柱子,讓風吹刮去好了,為啥要請你塑呢?現在,又達樣沒規矩地亂畫!”
“你不是說我畫的很好嗎?”
這時方六說話了:“你不要同師父強嘴,你的畫就是不好!
布隆吉拿起刷子,幾下就刷白牆壁,說:“我不畫了。”說完轉身就走。
王圓籙怎麽會讓這個不要工錢的畫匠走?忙追過去拉住:“哎呀!你跟神筆馬良一樣,怎麽生我那沒有見識的徒弟的氣?你不要同他較勁!走先到太清宮喝罐罐茶,慢慢幹活!”
說完,強拉硬拽,到太清宮,喊廚師煮茶。
以後幾天,布隆吉除了睡覺就是到各處去看。
王圓籙和雇工們在拆除佛像,有些像可以改成道神,便塗抹一陣,換個道神的牌位。
晚上,他叫周豐、方六一起商量。
“布隆吉是不是真的會畫畫?我看不會!麵畫哪有那麽快,別人三天畫完的,他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就畫成了!"王圓籙先說。
周豐說:“師父!你不要怪我心直口快,咱們要畫這麽多,非得請個高手!花點錢算啥?該花的就要花!這個不要錢的畫匠亂畫-氣,到頭來香客不喜歡咋辦?”
方六看看王圓籙沒有生氣的跡象,說:“師兄說得對。現在多花點銀子,請個懂行的一次畫好,以後還愁香客不往功德箱裏投銀子嗎?”
王圓籙沉思一陣,說:“也罷!聽你們的!明天就把這個畫匠打發走!”
第二天早晨,方六去找布隆吉。房子裏空空的,沒人;到外麵,聽見他同楊河清在暢笑,跑過去看。
原來,布隆吉借著晨光在楊河清鑿出的石洞裏畫了四幅歌舞圖。看見他,楊河清說:“這畫師真是絕了!我大概一說內容,他就心領神會,能畫出來!你看,這個領舞的人像誰?”
方六看一眼,說:“很眼....“像不像西戎?”“像!對,就是她!”
這時,王圓籙過來,沒好氣的說:”布隆吉,這裏另請了畫匠,這40文錢是你的工錢!”
布隆吉接過錢,扔到了沙地裏,然後大笑而去。
楊河清不解地說:“他畫的就是好呀!”
王圓籙說:“不好。我們都覺得不好。隻有你一個人覺得好。”
楊河清笑了。
王圓籙覺得他的笑裏麵含有譏諷,心裏冒火,但他忍住,說“楊秀才!有香客說安肅道道台廷棟要召你你去當官,是不是真的!”
“我不去!我是不會離開莫高窟的。”
“楊秀才!你看,咱們在這裏幾年了,沒建什麽功德,三層樓沒修好,五層樓連影子都沒有!還不是沒錢嗎?靠我化緣,幾時候才修得起來?聽說道台廷棟喜歡字畫和古物,你用驢馱些佛麵經卷去換些銀子來,行不?”
“不行!我才不求他呢!”
“可我們不能總靠壽昌山莊呀!"王圓籙急了,“就算我求你,還不行嗎?你要怕土匪劫,我央求張舉人護送!”
“不要提這事了!我現在就要去縣城!"”說完轉身就走。
王圓籙火了:“楊河清!不要覺得有幾點墨汁就能得像神!離開你,照樣辦事!你不去,我去!”
他裝了兩箱漢字佛經和佛畫,找一頭精幹的驢馱上,自己騎頭毛驢,吃完早飯,周豐、方六送他過了河。
王圓籙拚命地趕驢。驢身上的兩隻木箱咯吱咯吱地響。他一會兒看見木箱裏裝滿了銀子,一會看見木箱變成了兩座木樓,而那頭毛驢,成了修葺一新的古漢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