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探秘羅布泊 **舞2

第二天,阿克亨和哥薩克從幾十公裏以外放牧的小綠洲趕來,幫助普爾熱選擇較好的營地,紮下帳篷。

深夜,哥薩克悄悄溜進來。

“對不起,將軍,我有重要情報。”

“什麽?”

“昆其康的女兒並沒有死。”

“……樓蘭是昆其康的女兒?”

“是的。”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演戲?”

“不,所有阿不旦人都以為樓蘭死了,其實,在木屋被燒前三天,阿克亨就將樓蘭秘密偷出,然後打法那個叫拉欣的小夥子用駱駝馱走了。這一切做得很巧妙,但沒躲過我的眼睛。我一大早就爬上胡楊樹,用望遠鏡觀察四周,很清楚。”

“阿克亨偷一個瀕臨死亡的病人幹什麽?而且,拉欣能帶她走出茫茫羅布荒原嗎?就是鳥飛出去也很困難!我明白了,大概羅布人告訴昆其康有關紮曼的惡行,他擔心樓蘭遭到侮辱,就設計了這場騙局,要不,昆其康和他的兒子托克塔怎麽沒有絲毫悲傷?甚至在歡迎宴會上還唱歌。”

“唉,這些羅布人,有時透明得像湖水,有時卻像沙漠中的海市。”

“這件事隻有你知道嗎?”

“對。”

“再不要告訴任何人,記住,隻要考察順利進行,其他麻煩越少越好。”

第二天,普爾熱請奧得劃船到湖中央去測量。他看起來已經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極力表現歡快。

侯鳥每年從2月8日到22日在羅布泊停留,然後飛往別處。但就這短短的時間裏奧得也能套到二百多隻野鴨。

普爾熱聽奧得在說野鴨時與他名字的發音完全相同,感到奇怪:“您的名字不至於是被大量捕殺的‘野鴨子’吧?”

“不,就是‘野鴨子’,”

“為什麽?就因為您善於套野鴨?”

“恰恰相反,我命苦,像野鴨子一樣,先是被外來女人無情地套住,現在又是樓蘭的愛情。”

“外來女人?”

“我母親。昆其康說她是羅布土著,我覺得不像。羅布人不會丟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十幾年來,我不相信女人,也不同意愛情。但是,真誠忽地一閃現,又像美夢那樣消失。”

“樓蘭的家人呢?是不是應該安慰他們?”

“不用。”

“為什麽?”

“樓蘭是得天花而死,這是天神的旨意。她的母親也死於天花。”

“她的父親呢?”

“您不曉得?就是昆其康呀,我原來是要招駙馬,哈哈哈!”

“小夥子,您還年輕,以後會有好姑娘飛到身邊。”

“不,她們根本不懂我。”

說完,奧得喊起號子,飛快地劃船。

過兩天,紮曼和埃隆帶著大隊人馬到來。

天氣開始變暖,侯鳥越來越多,遮天蔽日,隨便抬手就能打下一隻。槍聲響處,鳥群像龍卷風一般騰空,運動,形成一張巨大的黑網罩向別處。

普爾熱獵殺幼駝帶來的惡劣情緒在考察侯鳥過程中慢慢釋散。

奧得劃船帶他幾乎走遍每一條河道、每一個湖泊和每一片胡楊林。

住兩個月,收集很多珍貴標本。

通過大量調查,普爾熱認為羅布湖盆中心位置為北緯39°3′12″,東經83°,湖麵海拔為八百米,並繪製一份比例尺為四百四十三萬分之一的地圖,標注他認定的羅布泊位置。他堅信,這個結論一公布,不但能推翻清朝地圖,而且將在世界地理學界引起一場強烈地震。這是探險隊羅布泊之行取得的最大成果。

紮曼對他們的流連忘返很惱火,天天催促返回,因為這裏與世隔絕,得不到任何外界消息。清朝軍隊到了哪裏?“福王”不能有效地組織抵抗?家眷和財產如何保護?這些都無從得知。他想通過阿不旦人驅趕探險隊,但昆其康寧可坐牢也不這樣做。紮曼無計可施,隻有造謠說清朝軍隊正在穿越羅布泊,那時,探險隊全部人馬將成為俘虜。

普爾熱看穿紮曼的伎倆,但下一步在伊犁稍事休整後還要深入青藏高原,羅布泊的考察工作基本完成,不宜久留。當然,也沒有必要得罪紮曼這個亡命之徒。

紮曼發現駝隊中少一個人和兩匹駱駝,叫囂著要捆綁阿克亨:“那個叫拉欣的人跑到哪裏了?給清朝軍隊報告消息嗎?”

“不,他去了吐魯番。”

“到哪裏幹什麽?”

“向敦煌傳遞我們的行蹤。因為原來契約並沒有說要去西藏。”

“呸,誰同意去西藏了?”

“腳在我們身上,根本就用不著征得誰同意。”

“那麽,就砍掉這些不聽話的腳!”

埃隆帶哥薩克走來,隔開他們,說:“大家都別吵了,準備啟程吧。”

……

探險隊踏上返回的路。

在阿不旦期間,紮曼又娶兩個女人。最小的一個很矮,隻有十歲。紮曼哄騙說下次將打發紅頂篷馬車來接,才勉強擺脫。

四月底,隊伍到達庫爾勒。

紮曼立即去向阿古柏報告。

士兵寸步不離地嚴密監視著探險隊,禁止任何人員與外界接觸。但在金錢和美酒幫助下,普爾熱還是巧妙地了解到一些情況:清軍在收複烏魯木齊、瑪納斯後,連克達阪城、托克遜等城市,現在正向南疆挺進。給他透露消息的流浪漢吐爾迪痛恨地說:“阿古柏每攻占一個城市就大肆屠殺,連貓狗都不放過。現在是狼和羊在一個澇壩裏喝水,鴿子和老鷹在一棵樹上建窩,我們盼望政府軍快點趕走阿古柏,結束百靈鳥在羊背上打滾的生活。”

“百靈鳥在羊背上打滾?”

“因為天地間沒有百靈鳥立足的地方。”

普爾熱心裏一動:阿古柏脫皮刮骨般的統治下,吐爾迪還是保持著他們民族的深沉幽默!

也許得到一個外鄉人的同情,吐爾迪竟然不顧被阿古柏士兵逮捕的危險,輕聲唱起一首民歌:

黑色的貓頭鷹在頭頂上慘叫,

罪惡的戰火在草原上燃燒,

家鄉的人流著鮮血,

灰色的野狼在白骨堆上嗥叫,

太陽的人是誰搶去了?

大地、母親為她的兒子痛哭號啕!

號啕—痛哭—痛哭—號啕!

唱到傷心處,吐爾迪哭起來:“多少年來,部民一直無緣無故地被迫害。”

普爾熱也不由得熱淚盈眶。

他覺得有點可憐吐爾迪,就像可憐阿爾金山的幼駝。

“我最不願意離開美麗的和闐綠洲,但是,現在,我被迫失去親人和羊群,很想跟您浪跡天涯。”

“怎麽會相信我?”

“您有同情心,有同情心的人都是好人。”

他再次認真打量這個健壯、自信的小夥子。吐爾迪不願意為阿古柏當兵才跑出來,他去過很多荒無人煙的地方。

“您到過西藏嗎?”

“沒有。”

“真的願意跟我走嗎?”

“很願意,但我不能那樣做。因為婦女、兒童和老人正遭受著戰爭**,這個時候離開,連野貓都嘲笑我,所以,隻能放棄夢想,我將與左將軍的部隊一起戰鬥。”

……

士兵似乎發現異常,更加嚴格限製。

得到探險隊回來的消息,阿古柏很快安排接見。他鄭重其事地舉行莊嚴的歡迎儀式。

普爾熱明顯地感覺到,所有人——包括阿古柏都在如坐針氈地演戲,這種尷尬的表情明顯地掛在每個人的臉上。

阿古柏把手遞給他和埃隆以示親近。普爾熱出於禮貌配合他的親近行為。然後,阿古柏**澎湃地讚美:“俄國軍人是世界上最優秀、最勇敢的,這從您氣度不凡的外表上可以看得出來。也隻有您這樣偉岸且富於冒險精神的軍人才有足夠的自信闖入羅布泊。”

“對不起,‘福王’,您弄錯了,我曾經是軍人,現在的身份是科學考察人員。”

阿古柏像吃魚卡住喉嚨,哽一下,幹笑說:“您有幸成為第一位考察羅布地區的人,我把這種幸運的機會沒有賜給英國人,特別特別留給您,出於對俄國的忠誠和友誼,這一點,您肯定已經強烈地感覺到了。我很高興,紮曼說,在我們大力支持下,考察取得了圓滿成功?!”

“是這樣,很感謝。”

“英國人不可靠,梵歌從印度出發,穿過西藏來到喀什。他答應活動範圍隻限在喀什,沒想到,背信棄義,卻跑進阿爾泰山!我最喜歡同豪爽正直的俄國人打交道,已經派人去和貴國政府溝通,為了友誼長久和共同考察需要,也許,我們會並肩戰鬥。”

“戰鬥?新疆在您英明的治理下不是很太平嗎?”

阿古柏又被噎一下,略顯難堪:“對,對,新疆是太平盛世。我的意思是,新疆和俄國領土聯結在一起,像兄弟一樣親密。從甘肅來的白彥虎也投奔我們,無疑,這壯大了‘哲德沙爾汗國’的力量。”

說完大聲幹笑起來。他的笑很空,很假,很虛偽。

會見匆匆結束。

普爾熱一行衛兵“護送”下回到駐地。

晚上,埃隆說:“阿古柏現在已經窮途末路,恐怕不能保證探險隊的安全。”

普爾熱笑著說:“這麽嚴密地保護,還有什麽可怕?唉,沒想到阿古柏是這麽一個萎縮、庸俗的矮胖子。他愚蠢無知,陰險自私,哪像獨霸一方的英雄?他隻適合擺個小攤買賣破爛古董。”

“這個家夥很奸詐,善於隱藏感情,誰知道心裏想什麽。他不會把探險隊作為人質,要求俄國出兵幫助他們吧?”

“他沒有這個膽量。我看,他的政權不久將會倒台。”

“您怎麽知道?”

“是他那短暫的、不起眼的小山羊胡子泄露了天機。”

兩人哈哈大笑。

“我們在虎口裏,最好還是防著點。阿古柏心腸狠毒,總是用劇毒殺人。”

“放心睡覺,現在,阿古柏比熱鍋上可憐的螞蟻好不了多少,他根本沒有精力啃骨頭。”

這時,他們看見窗外有兩個衛兵在轉悠,便大聲說起奧得那長度隻有一天的愛情。

探險隊在庫爾勒短暫休息後,按計劃去伊犁休整。

阿古柏顯然很高興他們離開,送給探險隊四匹馬和十峰駱駝,派衛兵一直護送過開都河。

普爾熱來終於徹底擺脫阿古柏監視,心情格外暢快。對阿古柏來說,他也不用再擔心當地居民的不滿情緒暴露給俄國人,可以全力以赴地對付日益迫近的清朝軍隊。

阿古柏始終認為梵歌透露了新疆的真實情形,不然,清朝軍隊不會來得這麽快。所以,紮曼一回來,就給他一項重要任務:到肅州打聽清軍行軍路線。之所以選擇紮曼,除了他忠心耿耿,更主要是他與河西走廊有名的土匪頭子黑鷹相熟,讓他們聯合伺機刺殺西征軍的靈魂左宗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