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被自己關在門外 向拉薩致敬2

探險隊員個個槍法都奇準,藏民在爆響中紛紛倒下。

從瘋狂中醒過來時,他們發現屍體幾乎擺滿山穀,潔白雪地上,結上一道道殷紅的血溜子,山穀陷入地獄般黑暗的死寂……

經過唐古拉口,探險隊時時刻刻處於危險之中。

牧民拒絕出賣任何東西,也不願帶路。

在這種困境中,他們再不敢輕易脅迫藏民,摸索著向南深入,抵達那曲。

西藏人在那曲主要關口修築工事,並有三百人的馬隊守候。

兩位西藏官員和十幾名士兵在一個有軍事意義的山坡上等候他們。

紮好營地,普爾熱同來人接洽。

官員謙恭地問:“請問,你們翻山越嶺,來這裏幹什麽?想綁架達賴喇嘛,消滅宗教嗎?”

“我們是俄國人,到西藏來,想看看這些不為人所知的地區,了解一下這裏住些什麽人,有什麽樣的鳥獸和植物,等等。總之,請相信,這是單純的科學考察。”

“你們不是獵人,卻都帶著槍,而且在神聖的唐古拉山口打死很多人。這種行為極其野蠻,造下的罪孽需要多少輪回才能贖清?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現在悔悟,還來得及。”

“我們不覺得有什麽罪孽,之所以殺人,純粹是為了自衛,因為藏兵阻擋我們去拉薩!”

“俄國人從沒到過拉薩。由北部到這裏來的隻有蒙古人,藏族人以及西寧商人。西藏政府不讓你們繼續往前走,所以,就此返回吧!”

普爾熱拿出護照,說:“如果未經清朝皇帝國允許,探險隊不會擅自到西藏來,因此,誰也沒有權利阻擋。不到拉薩,我們堅決不回去!”

官員遲疑不決,說:“好吧,我向拉薩匯報後回話。”

他登記探險隊人數、姓名,然後離開。

等待回話期間,普爾熱始終沒有放鬆警戒,晚上安排人放哨。

對麵不遠處帳篷裏的官員似乎沒有任何防備,坦然自若。

普爾熱同埃隆商量:“有沒有信心像野戰部隊那樣衝過關卡,直達拉薩?隻要到拉薩,達賴喇嘛就不得不見我們。”

埃隆吃驚地說:“這要冒極大風險!”

“你不覺得這樣很刺激嗎?西藏沒有正規軍,我們人數雖少,但可以發揮現代軍隊的強大威力。”

“硬闖過去,隻能冒犯整個藏區的宗教狂熱,這同陷進沒有邊際的沼澤地一樣,不但考察無法進行,而且,還得像提防羅布泊蚊蟲一樣防著藏民。唐古特、乞顏雖然忠誠,但他們到底是中國人,關鍵時候不能依賴。另外,這個行為還會留下壞名聲。難道我們九死一生,撈上壞名聲回去獻給世界?”

“那你說咋辦?”

“唯一辦法就是耐心等待,通過談判取得成功。”

“可是,他們頑固不化,真令人氣惱。唉,回想第一次來到青藏高原的榮耀,真像換了天地,不可同日而語。我不明白,西藏為啥會發生這麽大變化?”

埃隆沉默了。

是啊,誰不想懷念那次詩意的旅行?當年,考察完額爾多斯草原、阿拉善荒原,渡過黃河,在大通河畔的朝天堂結識智慧的東科活佛,首次對青藏高原一樣博大精深的神秘佛教有了朦朧認識,而且,關於考察隊各種傳言也在藏區散布開來——

“從回民暴動地區來了四個人,其中有一位是西方大活佛,他要到拉薩拜會東方大活佛。”

“他們會呼風喚雨,能治療各種難治的病。”

“西方大活佛能夠預知未來,可以讓死去的野犛牛活過來。”

“他們拿著一種法器,一聲響,很遠天空中的鳥就嚇得收斂翅膀。”

埃隆有些恐慌,普爾熱卻洋洋得意:“何樂而不為?就當一次西方大活佛吧。”

每到一處,牧民圍滿帳篷,請求普爾熱看病、摸頂,詢問丟失牲口的去向,甚至有一位貴族王爺讓他解釋妻子多年不生育的原因,並告知秘方。

……

那真是一段快樂無比的日子。這次卻時運不濟,連遭到挫折。

普爾熱惆悵地想:要不是缺少裝備,上次一定能夠到達拉薩,成為達賴喇嘛座上貴賓……

等待半月,來幾位西藏地方官員。

“不準俄國人進入拉薩,這是最後答複。”

“北京駐藏大臣也這樣說嗎?”

“西藏與皇朝沒有絲毫關係,我們隻服從本民族統治。”

“這話代表誰的意見?”

“……竹潔堪布,他是全藏專差僧俗代表。”

“他在哪裏?”

“那曲縣城。他在路上病了。”

“我必須見到他,要求把俄國人抵達的消息通知給駐藏大臣,並把是否允許進入拉薩的批示帶回來。三天之內,如果竹潔堪布不來,我就親自找他談判。”

“……好吧,我去轉告。”

第二天,竹潔堪布帶著隨員來了。

陪同前來的有色拉、哲蚌、甘丹三大寺院代理住持。

竹潔堪布首先進行禮節性問候,然後義正詞嚴地說:“俄國人有另外信仰,西藏執政者和達賴喇嘛不願讓你們來到拉薩。”

普爾熱謙恭地說:“雖然信仰不同,對所有人來說,上帝隻有一個。按照上帝旨意,對旅行者,誰都應當給予熱情款待而不是無理趕走。我們沒有絲毫惡意,隻想看看西藏,從科學角度進行研究。況且,我們隻有十三名隊員,絕對構不成威脅。”

“西藏宗教生活對你們來說,毫無意義,同樣,科學考察對西藏也沒有價值,就像兩條朝著不同方向流淌的河流,為什麽不能保持固有的和平狀態?如果您答應往回走,我們可以支付所有費用。”

“探險隊千裏迢迢來西藏,不是進行有辱俄羅斯榮譽的行乞。既然您態度如此強硬,那好,請給一個文件,上麵說明不放我去拉薩首府的原因。”

“沒有人授權我們給您這樣的文件。”

“有文件,我們明天早晨就往回走,要沒有,就直接去拉薩同達賴喇嘛商談。我旅行多年,從未見過像西藏人這樣愚昧、野蠻、不通情達理、不好客的人!告訴你們,俄國擁有最現代的武器,如果想發揮威力,僅僅兩百名哥薩克就能不受幹擾地進入拉薩,”普爾熱越說越生氣,不時地揮動拳頭:“歐洲人遲早要來,他們會用武力開道!不過,那不是我所要采取的措施。”

“早就聽到有關傳聞,說白種人頭上長著三隻眼睛,可是,我並沒看見你額頭上多出一隻。還聽說,你們打槍距離等於快馬跑一天的路程,我很佩服。不過,高原人生活得很從容,沒必要趕那麽快,所以,請您還是保持自己可憐的尊嚴吧。至於文件,明天就給。如果這件事做錯了,那就把我們的腦袋全部砍掉!”

說完,告辭。出帳篷,他們開始說笑,似乎嘲笑普爾熱失態的表演。

第二天,竹潔堪布送來文件。

至此,前往拉薩的最後一線希望破滅。

普爾熱充滿哀傷地想:雪域中那座紅白相間的宏偉建築永遠隻能存在於遙想中!看來,命運就這樣無情地決定了,讓更幸運的旅行家完成我在亞洲沒有完成的事業吧,就我本人來說,已經做了所能做的一切。

竹潔堪布注視著探險隊踏上歸途,直到消失在山穀裏。

他說:“這幫人真奇怪,他們的信仰為什麽會是槍呢?”

普爾熱不甘心就此返回,走出竹潔堪布一行人視線後,他決定經唐古拉山口去都蘭寺,然後往西寧,要求官方為他去黃河源頭考察提供幫助。那裏,從來沒有歐洲人到達過。

想到這一點,普爾熱心裏又充滿自豪感,仿佛他站在黃河源頭接受沙皇授勳。

隊員經過連續不斷的奔波及高原嚴寒折磨,個個垂頭喪氣。

漫漫荒原上,他們度過隻有普爾熱覺得有意義的聖誕節。

大家把為達賴喇嘛準備的雪茄、草莓醬、糖分享了。

遊**多日,回到宗紮薩克。

普爾熱向郡王要來自各地的信件。

郡王拿出他離開這裏前留下的信,說:“我以為你們不能活著回來,所以,一封也沒發出去。”

普爾熱氣懵了,駐京公使要求他定期報告旅行情況,這麽長時間沒有片紙隻言,肯定以為他們成了俄國的諾登!

看郡王漫不經心的樣子,他隻好忍氣吞聲,匆忙寫信說明情況。

果不出所料,駐京公使回信說,自從去年十月開始,整個歐洲就為探險隊提心吊膽,各大媒體都報道普爾熱遇難的消息。有人為他們心目中的英雄舉行各種活動。

公使在信中激動地說:“好啦,諾登還在北冰洋中高加索山那樣高大的冰層圍困中,生還可能性降到最低,但是,勇敢的俄國探險隊像耶酥一樣在雪域高原上複活,這無疑給以我們最高尚的精神鼓舞,您要驕傲地向全世界介紹迄今為止最難到達的亞洲地區!”

普爾熱帶上埃隆和乞顏先前往西寧商談黃河源頭考察事宜。

政府機關舉行隆重歡迎儀式。

但總督熱情並不高。

普爾熱知道,正在新疆帶兵打仗的劉錦棠曾督任西寧,也許這位總督就是他的下屬。那麽,他的冷淡就有了合理解釋。

禮節性問候之後,總督直截了當問:“你們還想去哪裏?”

“我們將去黃河上遊,呆三、四個月,然後根據考察情況再定停留時間。”

總督斷然拒絕:“不許你們去哪裏。我有北京的命令,讓盡快離開。你們回阿拉善吧。”

“我們非去不可。”

總督瞪片刻,猛地站起來,說:“知道嗎?黃河上遊除了土匪,還有準備把你們全部消滅的西藏人,他們要為在唐古拉山戰死的同胞報仇。西藏人是正直的,勇敢的,就是天兵天將也阻擋不了他們的正義行動!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問一下在座的各位。”

一個陪員說:“黃河上遊生活著很多吃人肉的野人。”

普爾熱堅定地說:“我們已經習慣在無人區生活,野人再厲害,也比不上蒙古野馬,我們成功地捕捉到了蒙古野馬。”

陪員驚叫起來:“柴達木的‘傑爾利克阿杜’?它們一旦聞到人的氣息就像閃電一樣,連續跑幾天也不回頭,你們竟然能捕捉到?”

早在幾年前,普爾熱在柴達木次盆地時第一次聽說了野馬和野駱駝,如今,他已經捕獲它們並製成標本,而這裏的人還隻能遙望野馬的影子!

他傲慢地說:“探險隊經過準噶爾草原時,順手牽羊,捕捉了幾匹野馬。如果有足夠時間,我們有信心捕捉到柴達木的‘傑爾利克阿杜’!”

人群中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