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被自己關在門外 向拉薩致敬1
經過渥窪池草原,蒙達和烏蘇正舉行熱烈的婚禮。
探險隊人員“強行”被邀請參加,並“強行”讓他們喝很多烈性燒酒,然後在原始粗獷的歌聲中全部醉倒,第二天才醒來。
埃隆急忙檢查槍枝、行李、儀器,全在。
“想起來真危險,昨晚醉得不醒人事,如果他們偷槍,甚至殺了我們,都是輕而易舉的事,”走遠了,普爾熱說,“以後再不能這樣疏忽。”
隊伍溯大泉河而上,到達南山腳下一個穀口。
普爾熱拿起望遠鏡,觀望一陣深不可測的溝壑,說:“探險隊有香客一樣的虔誠,通往西藏的路會在我們腳下延伸,佛祖常常賜福給那些有誠心的朝拜者。”
進入溝壑,摸索前進。
突然,前麵出現兩個西藏人,看見人馬,他們轉身就跑。
普爾熱大喊一聲,朝天開槍,一隻盤旋的鷹被打下來。
西藏人站住,驚恐地打量冒煙的槍口。
普爾熱驅馬過去,問:“為什麽逃跑?是不是偷了東西?”
“不,我們打旱獺。”
“家在哪裏?”
“……其實,我們是牧人,來尋找丟失的馬匹。”
“牧場在哪裏?”
“……你們究竟是不是土匪?”
“住嘴!我們是俄國皇家科學考察隊,要去拉薩。”
“那就別盤問了,各走各的路,”西藏人說完向一個山坡走去。
普爾熱端起槍,說:“如果你們像鷹一樣長翅膀,就飛給我看吧。”
西藏人回過頭:“既然不是土匪,為什麽不讓我們走?”
“我們需要向導。隻要看見布達拉宮,就贈送一百兩銀子和兩瓶上好的酒。”
西藏人搖搖頭。
“我警告你們,”普爾熱給槍膛上子彈,說:“擺在麵前的路隻有兩條,一條照我說的辦,另一條,像鷹那樣從天空垂直栽向地獄。”
他瞄準其中一個西藏人。
另一人不慌不忙,說:“別用那玩意嚇人,收起來吧,我們答應帶路。”
這是兩個西藏商人,一個叫倫巴,另一個是他的朋友。
行為雖然粗暴,但解決了向導問題。
普爾熱心裏暗喜,畢竟,乞顏不是西藏人,探險隊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十幾天後,探險隊翻越南山,即將到達色爾騰草原。
以前,普爾熱曾經兩次探險到達過那裏,都因供給不足,被迫半路折回。這次,必須勝利到達拉薩。想著,他精神抖擻,號召大家在抵達第一片綠洲前暢快地打獵。
晚上,展覽勝利品,發現羅鮑斯基沒有回來。
他大概在山穀裏打獵時迷路了。
普爾熱派兩人為一組,拉網式向方圓百裏地方尋找兩天,仍不見蹤影。
倫巴說這麽長時間不回來,肯定被狼吃了。
探險隊不能耽擱太久,隻好繼續前進。
出發半天,埃隆忽然發現羅鮑斯基像幽靈一樣在山坡上蹣跚。
大家驚喜異常,救下他。
因為恐懼和孤獨,羅鮑斯基目光很古怪,說不出完整的話。
到達色爾騰草原,倫巴堅決不再前進一步,因為他們要去西寧。
接著,普爾熱從宗紮薩克郡王處得到一個壞消息:拉薩已經知道探險隊行蹤,明確表示不歡迎,而且在唐古拉山口布置了一支部隊,不讓通過。
“誰也沒有權利攔住科學考察人員的路!”普爾熱怒吼道。
郡王平聲靜氣,說:“通往拉薩的路上,有高大冰川和多年積雪,稍不小心,就會掉下冰窟窿,連屍體也找不到。就算僥幸躲過這些,也難逃脫強悍土匪之手,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無人區,專門打劫香客。你們並不信佛教,為什麽要冒這麽大危險?”
普爾熱聽過很多類似傳言,不以為然,說:“我們絕不半途而廢。很感謝你的好意,郡王,希望您能幫助探險隊購買綿羊和駱駝,再派一名可靠的優秀向導。”
“你們不是有自己的向導嗎?”
“我不能完全相信他。再說,萬一他畏懼困難,逃跑了,怎麽辦?”
“很抱歉,您提出的所有要求都無法滿足。而且,您也不該這樣要求我。”
“隊伍在荒山野嶺摸索行走,必須得到幫助。”
“是嗎?我可以派人送你們安全回家,”郡王用深藏不露的輕篾口氣說。
普爾熱冷冷地盯著他。
他很惱火,每次到色爾騰草原就遇到令人沮喪的障礙。
乞顏發誓說,他有信心帶領探險隊進入拉薩,不管遇到任何災難,都保持忠誠。
“請原諒,不是不信任你。關於向導問題,我經過了深思熟慮,畢竟,你不是職業向導,缺乏必要的行路、生存經驗。我們得考察地理,不可能總沿著一條路走。羅鮑斯基就在我們身旁打獵,竟然莫名其妙走失,我豈能不對神秘的青藏高原產生敬畏?”
之後,他讓埃隆同郡王談判,極力誇大他們在國際上的崇高威信。軟硬兼施,最後迫使他答應賣給駱駝和羊,並派遣一名向導。
普爾熱決定孤注一擲。這次無論如何要進入拉薩,甚至不惜動武。
他威脅向導說:“老老實實帶路,如果想逃跑,或著把隊伍帶進沼澤地,就槍斃你!”
向導冷漠地瞪著他,似乎沒聽懂。
秋天,高原寒意很深重。探險隊進入由冰川與積雪構成的無人區。古道上,隨處可見人和牲畜的遺骨,有的死人身上包著氈,有的則蹲在冰窩裏成了一塊大冰坨。還有很多不完整的屍骨,大概是某一次雪崩或著山體滑坡所致。可以肯定,這些虔誠者抱著堅定的信念和理想朝拜拉薩,終因體力不支倒下,再沒起來。普爾熱雖然有過兩次經曆西藏無人區的經驗,但這條充滿死亡氣息的古道還是令他觸目驚心。羅鮑斯基甚至像精神失常的病人那樣毛骨悚然地大喊大叫。大家隻好用布蒙住他的眼睛前進。
在冰雪道上行進多日,終於,眼前出現一片伊甸園般優美寧靜的高原草場。白雲自由漫卷,隼鷹無拘無束翱翔,天空藍得明淨透亮,靜止不動。這種景致要能移到聖彼得堡,就是現成的絕佳風景油畫。濕漉漉的草地上,野犛牛、野驢、藏羚羊安然相處,恬靜地吃草,嬉戲。
這些野生動物與幾年前見到的情景一樣,依然故我,對陌生人員的到來絲毫感沒到意外或驚詫。唐古特好奇地走到野犛牛跟前觀賞時,它們竟慵懶地躺在地上,超然地享受快樂陽光。藏羚則像活潑天使,蹦蹦跳跳,跑來,兩隻天真的眼睛似乎詢問他們來自何方。埃隆用槍瞄準時,它們也不急著躲開,反而誤認為是人類的善意舉動,搖著靈巧的尾巴繼續向前。
埃隆扣動班機,藏羚在驚愕中倒下去。
其它動物——包括藏羚——仍然沒有引起警備,好像槍聲是某種動物的噴嚏。
是麻木,還是單純?
普爾熱興趣索然。但要製作標本,不得不進行獵殺。與往常不同,這次打獵時間很短,根本不用尋找合適地理位置,也毋須變化地方,呆在原地,隨便開槍就夠了。
經過幾天療養,羅鮑斯基好轉許多。
狩獵結束時他又變得神經質,藏羚羊跑到跟前,他中魔似地縮成一團,身體顫抖,不敢睜開眼睛。
埃隆隻好讓人把他捆綁起來,以免在慌亂中走失。
野生動物在隊伍離開時還處於迷茫中,它們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也許是對這次屠殺的報複,以後連續幾次遭到暴風雪襲擊。
到達一個無名山穀時,大雪封住道路。
向導辨不清方向,建議探險隊立即尋找走過的道路,不然,就沒有生還希望。
普爾熱說:“不能後退半步,必須找到路。”
“你像打獵一樣打死我,也沒有辦法。”
“可以尋找野獸足跡,隻要走出峽穀,往西南就能去可可西裏。”
他們循著野獸足跡勉強前進。
天放晴,刺目雪光使隊員們異常痛苦,有幾個隊員眼睛受傷,失明了。
唐古特高山反應,病貓一樣嘔吐。駱駝眼睛發炎,他和其他駝工不得不挨個治療。有些羊得了雪盲症,無法治療,隻好殺掉——剛剛結束狩獵,有充足肉吃,殺羊隻能增加負擔。
艱難行進幾天,終於看見可可西裏山。四周是茫茫雪原,向導搞不清楚去西藏的正確道路。
普爾熱火了,猛地推開他,怒吼道:“滾!你這個蠢豬,白癡!”
向導恐懼地望著他。
“快滾!不然,打碎你的豬腦袋!”
向導跌跌撞撞,向迷茫雪原跑去。
埃隆說:“將軍,一個人離開隊伍,會要了他的命!”
“他的命是什麽?蒼蠅!他為騙酒喝,一直就憑猜測而不是路標引路!去吧,讓他成為雪原上的一尊冰雕吧!”
說完,他朝天空排射。
向導嚇得撲倒在地,半天不敢抬頭。
乞顏沒有走過這條路,此後,隊伍隻能依靠直覺前進。
在無人區遊弋多日,探險隊到達穆魯蘇河。
普爾熱經過測量,認定這就是長江上遊。溯河而上,道路逐漸平坦,兩旁土壤肥沃,卻無人耕種,隻有成群野獸駐足觀望。
普爾熱動了打獵念頭,決定在此休整幾天,緩解大家的高山反應症。
隊伍將要攀登唐古拉山口,那裏才是真正的危險之地。
他們晾曬動物標本,再打獵補充一些,然後繼續前進。
不知不覺,探險隊進入唐古拉山嶺。
道路越來越艱難,陡峭山間結滿冰,他們一邊走一邊撒土。
猛烈風暴幾乎把人馬拋上天空。
行進速度很慢,有時一晝夜才走十五裏路,垂直距離剛夠一百米。羅鮑斯基似乎變成植物人,對外在一切都沒有知覺,跟著隊伍機械地走。埃隆覺得這樣倒省心。
經過八天艱難跋涉,終於登上唐古拉口。
全體隊員向天空排射,同時齊聲高呼:“烏啦——”
普爾熱記下這個激動人心的日子:1879年12月9日。
大家正互相祝賀,突然,周圍出現很多手持刀棍的藏民。
哥薩克立即擺成戰鬥陣形。
普爾熱讓乞顏喊話,示意他們前來談判,不要進攻。
藏民置之不理,沉著冷靜,縮小包圍圈。
普爾熱說:“距離十步的地方開槍,毫不動搖!”
藏民越來越近。
隊員們清楚地聽見他們嗓子裏發出的渾厚聲音——就像“黑紮撒”。
所有藏民似乎都帶著這種詛咒似的聲音。
普爾熱覺得這種聲音扭結成一條蛇樣的黑繩子,勒向脖子和身心。
“射擊——”他怪叫一聲,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