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考察序曲，從武勝驛到烏鞘嶺

葉舒憲先生多次說，河西走廊是重要通道，有機會一定去考察。經過艱難曲折的前期準備，終於，2014年7月11日，開始實施考察計劃了。

考察的序幕從迎接葉茂林、易華開始。

2014年7月11日清晨7點40分，從蘭州火車站接到葉茂林、易華，吃碗牛肉麵，就要去定西看博物館——因為車限時段，我們站在廣場上消耗多餘的幾十分鍾時間。

去年，首次到喇家，葉茂林先生的草帽給我留下很深印象。這次，他換上與時代節奏相合的流行灰帽，以便遮蓋越來越白的頭發。我們誠邀葉先生參加全程考察，他再三說最近特別忙，活總幹不完，而且，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尤其是胃，長期在田野工作，吃不到合口的飯。

我猛然發覺他確實消瘦了。

易華兄不停地拍牛肉，拍菜，拍一切他覺得新鮮好玩的。他還抱怨已經上大三的孩子曾經迷戀網絡遊戲呢，自己都一點不節製。我不停地請教問題，把他從微信拉回到現實。他就談日本問題，談新疆喀什、伊犁的調查，談公車超標和文山會海。

9點到了，出發。軍政駕車，他擔任此次考察活動的攝影，兼後勤保障。從火車站廣場到天水路，隻有幾米遠，但進入車道，磨蹭了將近半個小時。堵車無處無不在。

《蘭州晨報》記者雷媛來電話，她和攝影記者田蹊也出發了。

上高速，我見縫插針，動員葉茂林先生參加全程考察。他意誌很堅定，絲毫不動搖。

今年雨水好，沿途兩邊山都披著綠茵茵的輕紗，薄霧籠罩，醞釀著古意，很切合探訪齊家文化的主題。一路暢通，到定西。下高速，等待雷媛時，交警過來，和善地讓我們離開。我剛剛開始學車，懂一些交規，知道高速入口附近不能久留。但雷媛第一次去眾甫，很難找到。於是，給交警說了情況，他通融了，同意我們的車往前開幾米，暫停。幾分鍾後，雷媛的車也出了高速，一同出發。

我們感歎，定西的警察也都很有文化，沒有傳說的交警那樣凶。

到定西看博物館，參觀。隨便拍照。

雷媛神秘地對我說，田記者有兩塊玉件，想給葉茂林、易華兩位先生鑒定。我要來看看，建議等劉館長來鑒定。

葉茂林、易華兩位先生看得很認真。看完玉器，看彩陶。很多的異形罐。其中有大小不等的鳥形罐，與甘肅農村的夜壺形製極像，不過，大多是瓷質。我爺爺就用夜壺，早晨拿出去倒掉，晚上拿進來，這是孫子輩的主要作業之一。我小時候經常幹這些活。長輩怕我們忘了，晚上常常要提醒。在我們之前，出嫁較早的大姐專職去送夜壺，又一次不小心摔出去，摔破，成為大家經常說起的笑談。葉茂林先生說他在青海普查文物時，也有老百姓拿來夜壺。當地官員很憤怒，斥責。但夜壺確實是古物，清代、明代的都有。

不過，史前人類怎麽可能用如此珍貴的彩陶作為夜壺？

我“文學性”地認為，可能因為一次偶發事件，某位史前部落首領憋急了，順手拿飲器作為夜壺用。用了一次，就不能再當飲器，於是，陶器的功能便發生變化，並且永遠定格。其他大小部落酋長得聞，也紛紛仿效。於是，最早的夜壺就被發明出來了。

葉茂林哈哈大笑。

我與易華討論原始**的用途，究竟是崇拜還是原始人作為代用具？易華說，那麽涼，會舒服嗎？我說，用火燒熱或水煮熱就不涼了。不得而知。我拍了原始石器的**，命名為“石炮”，發到微信圈中，看看圈裏的朋友有何反應。果然，“蛙聲一片”，說啥的都有。（圖0-3）我暗暗歎息，古老的文化距離我們一點也不遙遠。

中午劉館長在農家樂招待大家吃地地道道的定西飯。田記者請他鑒定玉件，劉館長隻看了一眼就說，“這是最低檔次的假貨。以後出去，千萬別亂買東西，很多地方99.9％的都是假貨，一買就上當。真正的好東西，行外人根本見不著，不可能見上。”

田記者臉色刷地變了，受到很大打擊。

我曾經上當受騙，花2.6萬元買了一件假貨。擺脫陰影花了幾年時間。不過，上當受騙的感覺在寫《敦煌遺書》時轉嫁給了斯坦因和他的恩師霍恩雷，也算是一些補償吧。

2014年7月13日上午，由中共甘肅省委宣傳部、甘肅省文物局、西北師範大學、中國文學人類學研究會主辦，絲綢之路與華夏文明協同創新中心、西北師範大學《絲綢之路》雜誌社、武威市廣播電視台等單位承辦的“中國玉石之路與齊家文化研討會”暨“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動”啟動儀式在蘭州市西北師範大學舉行。甘肅省委常委、省委宣傳部部長連輯，甘肅省教育廳廳長王嘉毅，甘肅省文物局局長馬玉萍，西北師範大學黨委書記劉基，西北師範大學校長劉仲奎，副校長丁虎生，甘肅省先秦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趙逵夫教授，中國文學人類學研究會會長、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葉舒憲，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葉茂林，中國社會科學院人類學與民族學研究所研究員易華，新疆師範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副院長劉學堂教授及甘肅省相關方麵的專家、學者張德芳、劉再聰，以及收藏家、文化企業家洪濤、劉子毅等先生出席了本次研討會和考察活動啟動儀式。

研討會後，為期兩周的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動正式啟動，參與考察活動的專家、學者有原文化部副部長、故宮博物院院長鄭欣淼，作家、阿克蘇地區人大主任盧法政，畫家、蘇州工藝美術學院教授方向軍，葉舒憲，葉茂林，易華，劉學堂，劉歧江，複旦大學博士後安琪，作家、西藏大學宣傳部孫海芳，武威電視台新聞部主任徐永盛及攝影師馮旭文、何成裕、軍政等。

由於學生放假，參加的人很少。大家都擔心主席台上的領導會不悅，因此都有些緊張。沒想到，葉舒憲、趙逵夫等先生發言後，連部長在總結時開頭說：“這次會議是我到甘肅工作以來人數最少的一次，也是最有意義的一次。”

大家報以熱烈掌聲，立即輕鬆下來。

連部長講完話，授旗。我從連部長手裏接過了考察團團旗。圖0-1（會議現場圖片）圖0-2（連部長授旗圖）……

下午2時20分，考察團正式出發。

我們沒有上高速，走老路，要翻越烏鞘嶺，近距離接觸漢長城。過龍泉、中鋪、海藏寺等地，經過一段山坡，陽光直射，冰雹來襲，算是進入烏鞘嶺的洗禮。來到烏鞘嶺腳下，赫然可見馬牙雪山和插向莊浪河穀底的漢長城。